刘香成
美籍华人,著名摄影家。1951年生于香港,长于福州,上世纪70年代赴美。曾任美联社记者、《时代》周刊驻华首席摄影师、时代华纳集团中国首席代表、新闻集团常务副总裁等。因出色报道苏联解体等重大国际新闻,1992年获普利策现场新闻摄影奖。
刘香成特意挑选了一张清末新军的照片,作为新书的封面。为了更好看一点,当年的摄影师用别针锁住了他的领口。那个军人没留下名字,他用一种忧郁而模糊的眼光望向纸外,那目光,仿佛正穿越百年。
1871年,长江上的翻译。收藏者:Wellcome Library
1869年,正在梳妆的满族女子。 收藏者:Wellcome Library
1906年至1912年,清军军官手持龙旗。 收藏者:Getty Research Institute
1911年,被捕后临刑前的黄花岗诸烈士。 收藏者:上海市历史博物馆
如果不是坐在办公室里,你会以为刘香成是个下岗的“的哥”。他喜欢聊的,都是那一类话题。你可以惊讶地反问:“这事怎么你也知道?”他会淡淡一笑:我是记者,自然要关心这些。
同样是记者,每个人的当法儿并不相同。
20年前的12月25日晚,戈尔巴乔夫正式宣布苏联解体,在读到最后一页讲稿时,他突然把手中的稿子猛地一扔,刘香成立刻按下快门,与此同时,背后挨了一记重拳。他是被克格勃推出克里姆林宫的,门外,几百名记者用F字头咒骂他:这家伙抢到了独家新闻!
1992年,刘香成赢得了普利策新闻奖,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华人获奖者。
60岁的刘香成,看上去离退休遥遥无期,每天都生活在严格的时间表中,完全白色的头发,透露着其中的艰辛。
几年来,刘香成已出版了三本书,在刚刚完成的这本《1911:从鸦片战争到军阀混战的百年影像史》封面上,他特意挑选了一张清末新军的照片,为了更好看一点,当年的摄影师用别针锁住了他的领口。那个军人没留下名字,他用一种忧郁而模糊的眼光望向纸外,那目光,仿佛正穿越百年。
这是一种寓意吗?我们都在凝望着明天,而未来的人们,也在凝望我们。每个人与历史之间,都在如此逼人地对视着。那么,面对此岸的纠结与迷惑,我们该何去何从?刘香成淡然地笑着,那笑容,仿佛正解释着一切。
一生没人差使过我
北京晨报:为什么要编这么一本书?一般看来,这需要一个编委会,得组织出面才行。
刘香成:我当了多年记者,派驻到五大洲,我这一生没人差使过我,也没人命令过我今天应该干什么。至于这件事是否要由组织来做,不同文化中的人们想法不同,在国外,最好的书都是民间机构出版的,美国也没有文化部。本书缘起很简单,我有个想法,和北京歌华文化发展集团和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一拍即合,他们委托我来做,非常感谢他们对我的信任,没有一个编委会,也没有天天叫我去开会。
北京晨报:这几年您在大陆已出版了3本书,似乎都是历史题材的?
刘香成:北京申奥成功时,我正在北京饭店贵宾楼,看到电视机里李岚清、刘淇兴奋地跳起来,我立刻冲到天安门广场,我要记录这一历史时刻,当时已有成千上万的人涌了进来,我想,2008年会有那么多外国人来到北京,他们会不会明白百年来中国走过的这条路呢?我觉得他们不了解。所以我这三本书都与历史相关,因为不谈历史,你就无法理解今天的中国人,他们有一种特有的紧迫感,这在全世界都是很罕见的。
文字压迫下的民族记忆
北京晨报:但用图片反映历史,在中国似乎并不多见。
刘香成:因为中国文字对人们的影响太深了,这一点超过其他任何一个文明,所以我们过于重视文字,忽略了其他。但作为集体记忆,应该更丰富、细致和全面,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填补这个空白。在集体记忆中,图像非常重要,今天我们一说孙中山、毛泽东、周恩来,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的样子,如果只看文献记载,就非常模糊。今年是辛亥百年,中国也办了很多展览,拿出了一些老照片,但依然是在用图片来佐证文字,其实摄影本身就是一种语言,我更多思考用它的力量还能做什么。如果我在书中将黄花岗72烈士头像陈列一遍,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北京晨报:说到集体记忆,可能当下许多人还没有认识到它的价值。
刘香成:每个民族都有集体记忆,不论好与不好,它都是存在的,一个民族应尊重自己的集体记忆,比如英国,对帝国主义行为也有深刻的反省,但他们小学、中学不谈两次鸦片战争,可自己国家的历史则应有尽有,非常详尽。今天说中国文化要走出去,那么人家首先会看你怎样对待自己的历史,在今天,我们不能再把图像记忆看成是潘家园的老照片了。
没觉得吃力不讨好
北京晨报:为什么我们重文字记忆不重影像记忆?
刘香成:不少学者提出过这样的观点,认为中国文字束缚了科学思想的发展。至于原因,我想与传统有关,别的国家哪有咱们这么丰富的文字游戏,一下玩了几千年,堪称中华遗产。可我们要面对现实,今天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都离不开影像,人们对影像的消费量如此巨大,我们已经生活在一个被影像包围的世界中。
北京晨报:可能读者会觉得,这本书太贵了,如果没人买,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刘香成:以圆明园的兽头为例,其实在当年,它并不是稀罕物,艺术水准也不高,为什么我们肯花9000多万买回来摆在那里呢?证明我们的心依然疼。今天我们的口袋深了,可以买回来,可那么多文物,能一件件都买回来吗?作为一个大国,不能总沉浸在受害者的姿态中,要换副眼镜来看问题。古人说以史为鉴,有钱了,我们是人人都去买辆宝马车呢,还是去了解自己的历史,了解孙中山、梁启超他们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背景呢?这是件有意义的工作,虽然过程很累,但我没觉得吃力不讨好。
北京晨报:以前看百年前的照片,感觉人物表情呆滞,动作僵硬,这是为什么?
刘香成:这不是这些人的问题,而是摄影师对摄影语言掌握的问题,他们觉得照片上形象应该端正、严肃,我这本书所选的照片都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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