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蒙修：穷人的生计

钟蒙修在《激情唱响》上表演。

在抵达山东德州临邑东八里庙村之前，记者欣赏了近一个小时的北方乡村原生态风景画，只是这份惬意与路程的缩短成反比——越往里走，大雨后坑坑洼洼的泥潭和扑鼻而来的肥料味，越是频繁地冒出来煞风景。

当司机不敢再挑战更大的泥潭时，我们只能下车步行。

一个月前，八里庙村里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身穿油腻破西装，脚蹬破洞土布鞋，操着一口浓重乡土口音，却以一曲《背叛》瞬间秒杀辽宁卫视《激情唱响》的观众和评委。独特的嗓音、精确的音准，堪比专业演员。

小伙子叫钟蒙修。参加海选时，为了省钱，他在海选场地前的草地上睡了一宿，人送称号“草地哥”。

成名总是伴随风波。他的身份很快被“人肉”，爆料信息称，“草地哥”一点不草根，而是毕业于北京现代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曾多次参加选秀节目，钟蒙修瞬间成了“终蒙羞”。

日前，记者赶赴他的家乡，看看养鸡农民和科班学子，哪个才是真的钟蒙修。

“或许是农村妇女本能的低调，或是钟蒙修离家前特意叮嘱过，钟妈妈不太情愿地让我们进了屋，嘴里一直嘀咕着：‘我们就一普通的农民，没啥好看的。’”

没想到找户农家也要惊心动魄。

那时正值正午，大部分人家都大门紧闭。偶有几家虚掩着门，刚推进去想问路，迎出来接客的是咆哮着的大狗。那狗和当地的汉子一样，个头都比南方的要大一号，吓得记者只能在十几米开外喊话：“有人在家吗？想打听个事儿……”

几轮“冲锋”下来，记者终于摸到了钟蒙修的家。锈迹斑斑的两扇铁门紧闭着，沧桑的墙面上，有各式的手写“广告”，笨拙的字体和斑驳的墙壁，都泄露了这栋破砖房的年龄。

开门的是钟蒙修的小婶，一听是记者，警觉地又掩上门，进屋把钟蒙修的妈妈喊了出来。或许是农村妇女本能的低调，或是钟蒙修离家前特意叮嘱过，钟妈妈不太情愿地让我们进了屋，嘴里一直嘀咕着：“我们就一普通的农民，没啥好看的。”

一走进钟家小院，满耳都是嘈杂的鸡叫声，伴随着浓烈的鸡屎臭。这是钟家长年累月的背景音。

钟妈妈说，他们家主要靠养鸡为生，除了他们家的500多只鸡，还有她弟弟的1000多只鸡。记者去鸡房拍了几张照，鞋子很快粘上了滑腻腻的鸡屎，出门时，还一头撞上了从房顶吊挂下来的蜘蛛。

原本就不大的四合院就这样被鸡占去了四分之三的“住处”，钟蒙修一家三口只能挤在两间各10来平方米大小的屋子里。

“他是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偷跑出去的，怕父母拦着，那身衣服也是下地干活时穿的，没敢回家换，口袋里也没多少钱……”

钟蒙修的小屋只有七八平方米大，床非常窄，只有七八十厘米宽，床边土坯墙的下半部分全都脱落了，靠墙一侧的床单上落满了黄色的墙灰。

屋里堆满了蛇皮袋、装鸡蛋的纸板，没有任何家具，唯独墙角有一套破旧音响——两台CD机，一个麦克风，一个立地式音响，这就是钟蒙修最豪华的家当。那套设备显然好久没用了，落满了灰，旁边散落着几张唱片，有周杰伦的，张学友的，还有几张合辑。

“花了不少钱吧？”记者问。

“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200块钱。”为此，钟妈妈当时心疼了好一阵子。

钟妈妈说，钟蒙修平时就在家帮忙喂鸡、拾鸡蛋，闲下来就在那儿练歌。但最近都在外面比赛，已经大半月没回来了，“他是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偷跑出去的，怕我和他爹拦着，那身衣服也是下地干活时穿的，没敢回家换，口袋里也没多少钱……出去一趟要花钱，比不好不还得回来？”

对外界关于儿子是“北京音乐学院高材生”的质疑，钟妈妈显得有些激动，“他从小到大都呆在这村子里，都没怎么出去过。”进而又搬出“证据”，“俺们家每年只赚几万块钱，哪里供得起他念大学。”

对于儿子的音乐天赋，钟妈妈自言不懂音乐，“别人都说他唱得好，就唱得好呗。”现在儿子一夜成名，记者想问问她对将来的期许，却碰了软钉子，“没想那么多，我得下地干活了。”

“他很内向，平时很少出门。村民大多是在路过他家门口时，可以欣赏到院子里飘出的歌声。村子里的电动车店开业时请他唱歌，他马上就答应了。”

记者在村子里转悠，问起村民，大伙都知道钟蒙修，知道他喜欢唱歌。但听起来，他们对钟蒙修的了解并不比记者多多少。

“他很内向，平时很少出门。”住在对门的大伯告诉记者。村民大多是在路过他家门口时，隐约听到院子里飘出的歌声。

倒是村头理发店里胖胖的老板娘，因为帮钟蒙修剪过几次头发，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每次来都指挥我怎样剪，有一种发型是中间都竖起来的。”她比划着说得眉飞色舞，记者告诉她那叫莫西干头，她听了半天没听明白，“嗨，反正挺臭美的，哈哈。”

村子里一家电动车店在5月份开业的时候，请来钟蒙修唱歌助兴。老板说，那时候是“友情助阵”，没有给钱，“听说他歌唱得好，就叫了，他也马上答应了。”末了又问记者，“现在他出名了，以后再请他（唱歌），是不是得给钱？”

但在更多村民眼里，出名前的钟蒙修，是个“怪咖”——“大多数孩子都念书，考上了大学，就不用呆在农村啦。像他这个年纪的，考不上大学，也都出去打工了”、“就他还留在村里，也不干活，父母很宠的，都由着他。”村里几个小嫂子七嘴八舌议论着。

不过出名后，钟蒙修“翻身”了。村里人觉得，能靠唱歌赚钱，也是种本事。在网上点播钟蒙修的视频，也成了村民们的一大乐事。“看他穿着老大的衣服唱歌，唱完了大家都拍手，真牛。”偶尔也听说他去参加一些县里的演出，“应该都给钱的吧？”

对话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记者（以下简称“记”）：被网友质疑的感觉不好受吧？

钟蒙修（以下简称“钟”）：现在的我都不是我自己了，明明是一个真实的我，让别人说成了一个不真实的我。

记：那跟我说说真实的你。

钟：我真的没有参加过那些比赛，也没在北京上过学，至于网上穿的挺好看的照片，是我在县城一家照相馆照的。我也有一些挺帅气的衣服，年轻人嘛。

记：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选秀？

钟：偶尔会去参加一些县里的演出，春节联欢会上表演个节目什么的。但从来没参加过那些大型比赛。

记：有报酬吗？

钟：有些演出没给什么报酬，有的就给个几十块钱。

记：会坚持在音乐的路上走下去？

钟：嗯，不管多难，我都会走下去。我可以向所有观众保证：我肯定是最真实的我。我站在舞台上就要对得起舞台，对得起所有台下看我演唱的老师，也要对得起为我流过眼泪的评委老师。

记：对未来有打算吗？

钟：我就想当明星，就想改变我的命运，改变我的家庭。

（记者 徐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