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山花》
2011年4月23日,在浙江省省直拍卖行举行的2011年春季艺术品拍卖会中,潘天寿名作《雁荡山花》赫然出现在人们视线中。与此同时,国家博物馆展厅内正在举行“潘天寿艺术大展”,构图、色彩、印章、题款完全相同的又一张《雁荡山花》静静地悬于壁上。舆论一时哗然。尽管画作在争议中流拍,却再次激起人们对《雁荡山花》与潘天寿的景仰之情。《雁荡山花》作为雁荡组画之一,体现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潘天寿的艺术成就,潘天寿当年的雁荡游踪与境况,颇吸引人去缅怀一番。
一、雁山诗踪
潘天寿年轻时拜访吴昌硕,尚是二十七岁的上海美专教员,那时吴昌硕已八十二岁,垂垂老矣。但吴昌硕一见他的画,惊为奇才,作长古赠他。诗开头即云:“龙湫野瀑雁荡云,石梁气脉通氤氲,久久气与木石斗,无挂碍处生阿寿。”潘天寿原名“天授”,后改名“天寿”。现在看来,诗作对潘天寿一生艺术做了精辟的总结,令人叹服缶翁非凡的预见力与洞察力。且透露出,早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潘天寿即已到过雁荡,常以雁荡入画。
遗憾的是,潘天寿早年雁荡游踪的细节,我们已难以知晓。诸多资料中尚未有相关介绍。在他早年失散后,根据记忆拾遗旧稿而成的《听天阁诗存》中也未见雁荡诗作。潘天寿最著名的雁荡之行是在1955年,同行者吴茀之、诸乐三、潘韵、朱金楼等八人,时年59岁,正值艺术生命的盛年。此次雁荡写生,有《乙未初夏与吴茀之等八人赴雁宕写生,遂成小诗若干首以纪游踪》组诗八首,诗境颇为清新。组诗中有取远眺视角、气势不凡的,如《灵岩寺晚晴口占》:“一夜黄梅雨后时,峰青云白更多姿。万条飞瀑千条涧,此是雁山第一奇。”此诗后题写于他1961年画的《雁荡写生卷》中。有想象瑰丽、上天入地的,如《大龙湫》:“如钵一湫水,龙往意何云?莫最长酣睡,云中自有君”;《雁湖》:“一湖逼天上,潋滟漾晴晖。欲结团瓢住,秋来待雁归。”雁湖处雁荡西部峰巅,古时“方可十里,水常不涸”,徐霞客说是“鸿雁之家”,“雁荡”之名,由它而来。
更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另两首诗。诗取特写角度,视点逼近,水流花开尽出笔下,如《龙壑轩题壁》:“绝壁苍茫绘白虹,微寒犹下碧宵风。云轩不见云英在,一树槿花寂寞红”;《金钗兰》:“兰生绝壁上,风露以为餐。开落白云里,不求人世欢。”石壁千仞,槿花灿烂,幽兰深谷,遗世独立,诗歌意象烂漫,境界苍茫。其设色之浓郁,剪裁之巧妙,形式之卓绝,一如他的山花画作。潘天寿此时的雁荡山水画,正可在他的雁荡游记诗中找到相应的视角和境界。
尽管以绘画名世,在潘天寿心目中,或许诗作与画作分量相当。潘天寿崇敬“扬州八怪”与石涛,他所要成就的也是诗、书、画、印俱佳的文人画家。在他评价历代书画家的《题画绝句》二十首组诗中,阐述了其“诗画观”,兹录两首,可窥一斑。如论黄公望:“富春山色近何如,极尽苍茫云卷舒。岂是寻常真画史,百分余事五车书”;又如论董其昌:“风流蕴藉入骨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文人真谛谁遥承,闲剪吴淞一江水”。
书画为诗文余事,绘画之超凡入圣建立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上,诗中表露的是潘天寿对这一传统文人绘画观的“遥承”心态。先生于《听天阁画谈随笔》中更进一步直言:“荒树古渡,断涧寒流,怪岩丑树,一峦半岭,高低上下,倚斜正侧,无处不是诗材,亦无处不是画材。穷乡绝壑,篱落水边,幽花杂卉,乱石丛篁,随风摇曳,无处不是诗意,亦无处不是画意,有待慧眼慧心人随意拾取之耳。“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惟诗人而皆画家者,能得个中至致。”诗材与画材同源,诗意与画意想通,此中意思,使人想起东坡的“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味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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