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去过塞外,感受不到长河落日的壮丽。我没到过海边,感受不到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那种惊心动魄的壮景。我不曾去过北国,领略不到红装素裹的那种妖娆。然而,我却喜爱着我这片苍山和河谷,那种云卷云舒壮美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应余庆县摄影协会的王主席邀请,我们去余庆参加了一次摄影活动。我们下榻的饭店是广电宾馆,王主席说,晚上的任务是吃酒。席间认识了叶蔚,以及来自乌克兰的奥琳娜女士等,他们都是为余庆的这次摄影活“喝彩”来的。
叶蔚是个大家级的摄影者,他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原生态国际影像研究会主席。他常出行于苗乡侗寨,用自己的镜头,将许许多多关于苗岭侗乡之扑朔迷离的传说,以及真实的原生态少数民族风土人情、田园山水风光展示在大众面前,为观众打开了一扇了解“多彩贵州”的窗口。他个人出版作品有摄影散文集《感悟江南》、《行走在以往的爱情故事》,摄影集《黔途惊艳》、《黔途渐行﹒十年一梦》等。他不仅是个摄影大师,而且还是个写书的能人,他三百多万字的人文地理特稿、文化散文、游记、小说等,发表在国内外的100多家报刊杂志上,让我望尘莫及。在王主席的介绍下,我在与叶蔚的杯觥交错之间相互认识了。
先前的一天,晴空万里,晚上一夜的风风雨雨,我感到了失望,因为我每次光临余庆都赶上这样的天气,以至于拍不到一张好的图片。我想:这次可能又扑空了。天还没亮,电话铃声响了,对方崔逐了,我们以最迅速的速度完成洗漱,然后登车而去。雨,断断续续,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车灯划破夜空,让寂静的山野顿感热闹起来。大乌江离余庆有40多公里,途径小腮、龙溪等乡镇。车驶过龙溪之后,公路弯度大了起来。天,开始发白,朦胧之中,前车的人叫下车了,大乌江到了!走出车门,嚯!偏蓝的景况就在眼前。这是一处拍片的至高点,大家急忙支起了三角架,生怕眼前的景消逝。说实话,搞摄影就是靠抓取,因为谷底的云雾稍纵即逝。
此时的天是淡色的,就在这淡蓝的天空之下,淡蓝的雾镶嵌于河道、民居、森林之间。缓缓地流动着雾,是乎是一时的疏忽,打翻了墨瓶,肆无忌惮地蔓延向远方,有淡有浓,交汇连边。小小的江岸小城错落无致,半遮半隐散落于云雾之间,似伊人嫣然一笑,掩面遮住朱唇。深蓝的江是静寂的,看不到水鸟的飞旋。我没带三角架,我那两公斤的相机拍不出好片来,模糊的画面犹如泼彩的画技——我当得意忘形。
“我们双出发吧,前面的景恐已不待。”我们又在主席的再三催促之下,又驱车前行
路是下行,几个大大的拐弯,下到了大乌江镇驻地。这是一个年轻的小镇,1999年1月1日她才建起来的。所谓一张白纸没有负担,新建的城很美。聪明的大乌江人“以旅居农家为出发点,以记住乡愁为着力点”,他们将大乌江镇建成了集旅游、观光、商贸、休闲为一体的特色小镇,“全国旅游景观名镇”和“省级风景名胜区”尽纳囊中。不过,这一切我们无暇顾及,我们得跨过桥梁,踏上北去的路。
贵州不缺少山,路在大山里迂回绵延。
眨眼功夫,我到了山脊。这里的地名叫塘边,有几户人家,没有人影,更没有狗吠,想必人们还是在睡意之中。山里人一向守着大山过日子,他们口朝黄泥背朝天,默默地耕耘着大地,能在靓静默之中得一席安宁,是无可厚非的。绕过村落,走过一片低矮的林地,一阵微风送来,一股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是花椒的香味,这是一种耐旱、喜阳光的植物,在我们的餐桌上用作调味品,它香气浓厚,味麻辣而持久。种植花椒经济效益高,是众人脱贫致富的好项目之一。这么一大片花花椒,说明它亦然成为大乌江镇的一大产业了。
这山似乎太高,“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但又欲乘风而去,起舞弄清影呢。站在山脊之上,左右前山尽收眼底。群山连绵起伏,犹如大海掀动的波澜,呈现出密匝匝的波峰、浪谷。在我们眼前的山,粗犷而冷峻,似一幅凝重的画,如一首深邃的诗,若一个清新的故事。
山谷的雾是流动的,起伏的山峦时隐时现,飘渺的云烟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弧形的公路在近山间环绕着,桥梁连接着两山之间,转眼送入于云雾端间。大自然真是一部丰富多彩又奇妙无穷的大书,风是大地的始作佣者,她把雾压缩于山谷,又肆无忌惮地把她们抛入天空,让其逶迤伸展,千姿百态,令人振奋。
又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听说后面还有很多日程。依恋着,痛心地离开着这壮丽的一幕。
我们的车此时又沿路下到了谷底,雾在我们的头上漂移,乌江河谷的对岸的峰峦上依旧停留着白雾。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车暂时停在南岸。我举相机,默默地俯视着他们脚下那一片蓝宝石般的湖泊,这河真美,这印证了《镇远府志(乾隆)》所说的“其水碧绿,潜无所窥故曰乌江”的说法。这里有渡口,古称岩门渡,《余庆县志(乾隆)》有专门的记载。
1935年1月,红军占领迴龙场渡口后,一面在迴龙渡口用火力侦察对岸守敌的火力点,一面派员在南岸寻找渡船,为部队作渡江准备。红一师一团过江后,红一师分别在迴龙场新、老渡口用木船和竹筏来回拉渡,1月4日上午11时红一、九军团全部渡过乌江。过江后,迅速进占箐口、敖溪、龙家、松烟一带,打开了进占遵义的通道。迴龙渡为红军强渡乌江第一渡。红军在迴龙场强渡战役中共歼灭国民党黔军100余人。当年红军抢渡乌江的战斗遗址尚存,战壕遗垒隐略可见。当地老船工安清和、赵子云等协助红军强渡乌江,为红军撑船、带路,留下了许多感人的故事。1982年,迴龙场渡口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红渡村就在前面不远,红渡村因红军而“得名”,因梯田而“闻名”。据资料介绍,红渡梯田是贵州省著名的十大梯田之一,2000多亩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的梯田分布在海拔300-900米之间,最大坡度达50度,从山脚盘绕到山顶,其线条行云流水,其规模磅礴壮观,加上景色随季节更迭不断变化,可谓美不胜收。在这梯田的海洋里,最大的田不过一亩,大多数田都是只能种一两行禾的“带子丘”和“青蛙一跳三块田”的碎田块,既涵盖了贵州梯田的特色,也独有自己的风采。
红渡村由山谷至山脊,分布着很多村落。这些村落都建在田园的边缘,房屋都涂成了淡黄色,意在突出“红色”的文化基因,这是很正确的想法,因为在这里,曾留下红军长征的遗迹。江边船工的家里,还存有载红军渡江的竹筏,村民老屋门板上,还有红军标语的墨迹等等。他们依托红色文化优势,在红渡村建起了一万平方米的红色体验场和红军长征三过余庆陈列馆,量身打造了重走长征路、悼念红军烈士、模拟抢渡乌江、唱红歌、吃红军饭等体验式红色旅游系列活动。通过红色体验活动传承红色文化,开展爱国主义教育,使游客了解红军强渡乌江的历史,亲身感受当年红军长征时的艰辛,感悟红军乐于吃苦,勇于战斗,重于求实,善于团结的长征精神。可惜我们的时间过紧,没有光顾这些村子,也无法体验“红色”的文化。我想,凡事都是要留下一点遗憾的,因为他会让你有重寻故地的欲望。
其实红渡与我所属的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据《镇远府志(乾隆)》载:“岩门江,即乌江,在偏城西一百八十里,越余庆而西,偏桥军屯,分江内江外,以此为限。其源,出水西乌蒙,与四川分界,会贵阳以北诸水,历开州,瓮安,湄潭、余庆等河,过龙泉县界,流于思南,谓之德江。至四川涪州,入川河,谓之黔江。其水碧绿,潜无所窥故曰乌江。岩门西属余庆,东属偏桥。渡于工食,虽领于余庆,而其役,则军民参焉。”说明这里曾是施秉江外之屯地。根据1997年《施秉县志》(第11页和第57页),一九一五年八月三十日,施秉县原有的忠、孝、廉、节四里中的廉、节两里所属的乌江内外地面,以及忠、孝2里的岩门、青口、凯楼、都坪、金盆场、下铺子等处百余个村寨分别拨归石阡、湄潭、凤泉、余庆、思南、镇远各县管辖。所余辖地不足原有的1/4,民户减少5/6,粮税只及往昔的一半(现施秉仅为1543.8平方公里)。当时就划拨岩门屯、水车屯、阎家屯、水首屯、苦水屯、接真屯、洞头屯、紫翠屯等地归余庆县;又于同年的十月,再拨雄黄屯、大小龙屯、任家屯、船溪屯、铁溪屯、大黄屯、茨关屯、岭戎屯、金鸡屯、桥头屯、土地塘、皂角屯、毛坡军屯、水油屯、岩门屯、关家屯、廖家屯、任真屯、洞头等地归余庆县。红渡即为当时划拔的“岩门屯”。
从有关资料表明,居上屯、下屯之军屯者原为曹氏,是明朝洪武(1368~1398)年间,领兵镇守镇远府之偏桥卫,驻地岩门,所以叫岩门屯。于清朝康熙年(1662~1722)间改卫设县、编里定甲、分军下屯。也就是在这一时期,他们由军屯变为民屯。所谓守屯,其实就是守岩门渡口,这是余庆通往湄潭、遵义的古驿道重要渡口,明清两代官吏曾勒石立碑,官资以渡。
历史总是那么奇怪,此一时彼一时,谁能知道这余庆之地原来就是偏桥(施秉)卫地,而且就在这卫地一居,就是六百年历史。作为偏桥人,我至此叫“回归故里”吗?或许是,也不是。共和国的土地,是共和国人民的。
遵义风流倜傥之李凤翧(约1754-1835),字丹吾,瀛子,号半山峰人,他的乌江赋说得好:“壮哉!乌江。莽莽苍苍,逶迤蜿蜒……浩浩荡荡,气势磅礴,……渔翁垂钓江渚,船夫唱晚归舟……”,确真“胜似南江”。如今,我们看不到郭子章《过余庆》那种“荒村祭社仍茅屋,新户编门半竹篱”的景象。“乱山丛杂一溪横”的红渡,如今已是欣欣向荣的红渡了。
二0一六年四月二十日于偏大桥古镇
贵州省施秉县苗学会/\摄影协会 吴安明 (笔名:紫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