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儿子吴健就从一张海报里得到消息,他说猴年要出灯了,他要参加玩龙灯。嚯!这可是大好的消息,“明禁”了好多年的事,现在终于有了好的兆头。我急忙**给研究生赵欢,并通知了还在海南岛当海军侄儿也回来与我过年,理由自然就是来看灯。
春节期间的灯,也叫龙灯,“看灯”在偏桥人心目中的地位不同于一般的事,用现在调侃的语言来说,那就叫做“必须的”。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也许,我们的祖国一直走得太快了,一些民族的东西都在人们匆忙的脚步声中,被慢慢地淡泊或遗忘,有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时值农历猴年到来之际,我们又能观灯了,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
在我国,观灯有悠久的历史。沈从文在他的《过节和观灯》一文中似乎有所考证,他在文中写道:“元宵主要在观灯。观灯成为一种制度,似乎《荆楚岁时记》中就提起过,比较具体的记载,实起始于唐初,发展于两宋,来源则出于汉代燃灯祀太乙。灯事迟早不一,有的由十四到十六,有的又由十五到十九。‘灯市’得名并扩大作用,也是从宋代起始。”元宵节期间,皇帝走出久闭的深宫,乘敞轿,由几个太监抬着倒退行进,在灯市四面看人观灯,于是便有“与民同乐”一说。
关于看灯,地方史志也有过记载,如乾隆《镇远府志.施秉风俗》载:“自正月初三日以后,城乡醵资备鼓乐,制龙灯,城扎故事,择日游街,谓之玩龙灯。龙灯游行时,灯燭辉煌,观者填街充巷,甚为热闹。又有扮饰剧装,歌唱歌曲,谓之花灯。龙灯走贺人户,则燃爆竹迎之,谓之接灯。接龙灯处,环观者如堵,以爆竹熏灼玩灯者,虽肤裂脂决,不以为患,谓除百病。”又载:“元霄,競燃火树,各街寺观借此为由,或舞狮,或舞龙,或歌採茶,或办杂曲,以资募化。”《施秉县志(民国稿)》也载:“舞龙灯,元霄节,城乡民相率醵金所纸龙灯,杂以鱼、虾、狮灯、花灯等类沿街游戏,颇有火树银花之盛。是夜,游人如蚁。富家炮竹,舞者执龙灯蜿蜒入,起伏有势,一时炮声、金鼓声、笙歌声杂然并进,极为壮观。”由此可以看出,施秉是有玩龙灯的历史。同时,在玩龙灯活动的内容不少,除舞龙灯外,还有扎故事,舞狮、鱼、虾、狮灯,还有“扮饰剧装,歌唱歌曲,谓之花灯。”而给予这一活动“配音”的还有“炮声、金鼓声、笙歌声,杂然并进”。
今年的灯确实比较多,亮龙、草把龙,扎故事、舞狮、虾、鱼、及扮饰剧装如数备齐。沙河街扎故事最好,正街以龙灯硕大雄壮见长,文化街以高跷扮剧装最为滑稽,遨悠村以风族风情令人称绝,大桥的方灯最亮……反正都各有千秋,美纶美奂。
当“孔明灯”划过黑夜的天空之后,锣鼓响过街区,带着浓浓民风味的喇叭声也一路鸣曲出动了。这些“嗺情”的调子一出,你不得不放下饭碗,甩下酒杯,看灯去了!
遨攸,汉语叫小河,位于县城的南面,沿河两岸散落而居。这八个村落自西而东,从最西的白头汪,到最东的坨螺田,连接着县城南端的红卫桥,是个苗族聚居区。今晚的灯我是直奔遨攸的灯去的,因为他们的灯民族特色最为浓厚,也是上镜率最高的龙灯。
他们的灯从南城的吊马街入城的,自初七“出灯”——原本为初九出灯,因很多年不让出灯了,百姓迫不及待,而提前了两天出灯。
遨攸的灯就备受关注,就看花车上那对“夫妻”,举起高高的棒锤,拼命地砸着粑槽,那劲头十足的样子,让人勾起了惜日乡间和小城那打糍粑情景。说实话,现在城里人都用机子打糍粑了,好多年轻人都不知道原来糍粑是这样打出来的。
再看那便抛和靓阿,满脸堆笑着,一个在礳石里添加着什么,而另一个则使劲在用手推礳,时不时还用毛巾揩着汗水。这可是玩真格的了,给人现场感极强。记得小时候看灯,这种情景只是以“扎故事”的形式出现,一个小纸人,推着一个纸做的礳子,也算是表示了。
出灯,自然也要有花篮,城里人的花篮是以方脚绣野花里草配以花卉之类,遨攸是苗寨,他们的花篮别出心裁,他们加饰着苗族的文化元素,如利用土酒坛的外框作底座,配以花卉,苗家的小姑娘穿着花衣,笑脸就镶嵌在百花锦簇之中,那真是流光溢彩,花姿俊美,醉人不小。还有那些五月粑——棕叶包的“背崽粑”,此时也派上了用场,大有“人在乐途”之快意!
苗族是我国古老的民族之一,历史悠久,文化灿烂。纺纱织布对苗族人来说,可以说是家家户户妇女都会的手艺。尤其是纺纱,小女孩从四岁起就开始学,并把这门技术作为衡量一个女子是否聪明勤劳的标准。遨攸人想得细致,他们把这一技艺也搬到了队伍之中。织布,苗语叫“诶朵”,你看两妇女在织布机上将竹杆、梳理器,隔纱器、穿梭器动得娴熟和老练,让我们耳目一新,在给人们欣赏她们靓丽的同时,也不禁要夸赞苗家姑娘的心灵手巧。
酒歌,是一种不可缺少的叙述民族历史发展与演变的少数民族民间音乐。苗族酒歌的歌词内容很广泛,涉及到了苗族的历史、祭祀礼仪、名人神话等。由于苗族没有通用的文字,苗族酒歌靠祖辈们世代的口传心受,靠很强的记忆力来完成传承的。所以必须要通过对歌的形式来加强记忆。长桌宴也就成了传承的一种方式。之前的“遨攸苗族文化节”,他们就将长桌宴搬到了河坝,让喜欢唱歌的人都到那里对歌。而此次玩灯游行,他们又将长桌宴搬到了一台很长的板车之上,虽然也唱着歌,而且一路歌声不断,只是一种形式,但也让我感到苗族村民们的良苦用心,流露出他们也为苗族文化的传承感到几分的担忧。
从观灯,记乡愁,让灯会讲述苗族传统村落的人文故事,试图唤起人们的乡土记忆,寻找民族千百年来传承的文化基因。以期人们对乡土气韵、桑梓情怀的依恋和渴望,唤起社会在发展前进的脚步中,对人文和传统的尊重,对保护农村自然环境、文化习俗的重视,激发人们建设美丽故乡、美好乡村的期待和梦想。
“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多么令人神往、留恋的美好图景。将浓浓乡情、悠悠乡愁渗入人的基因与血液,正是美丽乡村具象之外的精神内涵。但愿我们的故土依然有小桥、流水、人家,有蝉鸣鸟啼的田园风光,和“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意境。
二0一六年二月十九日于偏桥古镇
贵州省施秉县苗学研究会 吴安明(笔名 紫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