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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苗族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笙笙鼓鼓,驴驴马马”了。我认为是的!苗族是个爱好和平的民族,也是一个快乐的民族,而且时至今日,也还是个快乐着的民族。喜欢着“笙笙鼓鼓,驴驴马马”,并想办法举办着这样的活动,并参与着这样的活动,我们没有理由说这个民族不是一个快乐的民族?
不是吗?黄平谷陇又是在农历的九月二十七日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芦笙节活动,也就是在这样的节日里,你也才见到“笙笙鼓鼓,驴驴马马”吗?今年的芦笙节,牛群来了!他此行不带相声来,他以一个全新的视角与苗族草根歌星阿幼朵一起来主持节目。来感受银的世界,来憧景歌的海洋。当他提起苗家的牛角酒,猛闭双眼,十分豪爽地一饮而尽时,他才说,这才叫“牛”!比他自已更“牛”!
牛群来了,星光大道总冠军茸芭莘那,星光大道冠军歌手陈娟,当代著名苗族功夫明星王飞鸿也来了助阵演出,台江艺人潘兴周也出台激情表演;黄平籍著名艺人杨胜文、阿娜丹、龙腾江、杨一方、雷一秋等都到家乡为父老乡亲们献了艺,他们和她们给苗族同胞带来一场全新的视觉、听觉魅力盛宴。这也成了苗寨里“笙笙鼓鼓,驴驴马马”的一部分。
我曾和北京的民族学人类学者石茂明先生讨论过,他问我为什么苗族是个快乐的民族?为什么现在也还是一个快乐着的民族?而有的民族则不是这样?我回答:因为这个民族不想在被人“捧腹大笑中擦起眼泪”。我说,中国最强大最富裕的朝代是唐代,那时的世界以学习汉语为荣。而当千年之后,他们的后代学者英语,取着英名,多少人“数典忘宗”时,悲哀也就开始了。而苗族则不然,他们固守着传统,坚守着快乐。
苗族是个迁徙民族,他们自中原而来,走过江南,跨过洞庭,隐居于苗岭,并去了东南亚、美国等等,可他们不会因为悲伤而忘记“笙笙鼓鼓,驴驴马马”。
我不是搞研究的,我只是个草根的学人,对于我自已的文化知道得太少。可我从父辈的口述里知道,笙和鼓的含义。这虽然只是物件,可它代表着这个民族。“笙”是一种乐器,而苗族人将其取名为“梗”,写作苗文“Gix”,“梗”在苗语里同“哭泣”差不多,人因悲而哭。“鼓”也是一种乐器,苗族人将其取名为“略”,写作苗文“niol”,“略”在苗语里就是祖宗灵魂或失去生命族人的藏身地。苗族巫语里说,当八十八兄弟因战争走失散之后,或许有的人已经死亡,他们在临行前,用吹笙呼唤着先祖的灵魂,呼唤着兄弟的灵魂,他们要带着他们前行,寻找新的居住地。而当笙的吹奏,鼓的击响,有的兄弟从山脊上,从河谷间,从四面八方,有的骑着马,有的跨着驴,又重新聚集起来,有的又走到了一起。因悲而乐,因笙而合。于是他们又将这本视为悲痛的笙、流浪的鼓视为吉祥之物。于是他们“咸集吹匏笙,连袂宛转,顿足歌舞,至暮而还”。 在文化层面上,芦笙节展现了以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和神灵崇拜的信仰文化。同时,苗族人民希望借助自然的神秘力量来扬善惩恶,表达了朴素的原始情感。
谷陇的芦笙节是何时开节的,他们又有着乍样一种文化含义。古代社会,苗族没有流行起来的文字,所以没有记载。不过,我们也可以从汉人的地方史里找到零星的答案。话说,离谷陇不远的岩鹰(Jaot yaof)寨原来是个苗人寨。明代初,明政府为了“提督屯田,相机剿苗”,于是在黄平县屯军达一万多个人(《黄平县志》载为7130人)。当时多以古驿道两侧居住为主。后因明政府打通了“一线路”(也就是从湖南经贵州到云南的湘黔古道),明政府不仅稳定了大西南,而东南亚一些小国成了附属国。附属国是要向中央政府进贡的,而东南亚各国来史均以象为主要交通工具,象无法行走在“一线路”的小驿道上,于是开劈了从重安江至镇远的象道。经考证,其象道从平越府(现福泉市)过重安江到谷陇,再过施秉把琴,然后才到镇远。而谷陇、岩鹰就是在这条主干道上。谷陇地为所谓的“深苗区”,没有人守护是不行的。于是就派兵驻守,这一带也就来了军屯,罗英屯、屯上、后哨等地也就是屯军之地。厉氏、王氏、吴氏、潘氏、张氏屯人就守候在这一带。
重安长官司建置比较早,它在元宪宗年(1260年)。明永乐十年(1412年),一个叫张佛宝的江南人,因随征有功,被授重安土司吏目,任职十年,殁后由其长子张俊于永乐二十年(1422年)承袭。明崇祯十五年(1642年),传至张国柱后,他将明政府的要求将重安土司迁至了岩鹰,州牧敕令国柱徙岩鹰镇守。岩鹰汉民来了之后,他们也带来了江南的汉族文化。他们在这里建庙宇,建宗祠。现在到岩鹰你也还能找到庙宇的遗址。从明代起,这里的汉民每年庙会还举办一些活动。比如玩龙灯、舞狮子、踩高翘、扎故事等等。虽说早期民族之间矛盾十分突出,往往还通过战争或械斗来解决。而那些军屯或民屯里的人为了繁衍后代,他们通过战争抢劫苗女,争夺土地。苗民们对这些屯人或土司“惧其虎狼之暴,惟其所欲即便与之,及至田业俱尽,聊生无所,甘愿捐寨而逃,卖妻鬻子,以期少延旦夕之命,而弃沟壑不知几许也。”黄平土司有恃无恐,对苗族人民任意搜刮压榨,征粮派款名目繁多,甚至婚嫁丧葬,生儿育女也勒令庆吊送礼,家庭细微之事,也要勒派苗族男女值班劳动。土司及家属走亲访友,旅游闲逛,也要叫派苗族青年抬轿、牵马送之,任其宰割。如杨雍建在《题为将贪婪署官以肃吏治事》言黄平州按察司经历吴延庚“依蠹役为心腹”、“借署椽而攫金”。此劣员“勒索五里排年见面银六十两”,“点夫红银四十两”,逼民“将五岁女当银五两交蠹吏”,于重安司地方“勒索过山银一百两,私派下轿伞折干银十二两”等。到了乾隆二十五年(1760)清政府“鼓励苗汉通婚”后,这些汉人才逐步与苗民打交道。一些节日活动也让周边的苗民参与了进来。这些汉民与苗族关系从最早的“打老庚”到后来的“结义子”、“拜保爷”,最后到“打亲家”,再之后大部分同化为苗族。
岩鹰是民屯的集散地,作为屯民当然不忘记中原或江南之“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意思是说祭祀和战争一样,都是国家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庙会是汉族民间宗教及岁时风俗。也是我国集市贸易形式之一,其形成与发展和地庙的宗教活动有关,在寺庙的节日或规定的日期举行,多设在庙内及其附近,故名。到了清代,岩鹰庙会以“迎神赛会”。他们每年的九月都要把神像抬出庙外,到各屯堡寨巡游一番,还将神像抬到了谷陇街道上来巡游,受到了当地苗族人的欢迎。不过,这也遭到谷陇大寨雷氏苗族人质疑,有人说中国有北京聕(现北京市,苗语叫Beif Jenb Hed),贵州有平越聕(现福泉市,苗语叫Zeix Wix Hed),苗族有巴蛙聕(现谷陇镇,苗语叫Bal Was Hed),其苗族的“聕”指的是政治中心或民族“领地”。巴蛙聕既然是苗族的领地,就应该以苗族的节日吹芦笙为主,举办芦笙会。雷家大寨等四十八寨当地苗族人为此与岩鹰汉族人争执不休。雷氏族人是典型的苗族人,他们与苗陇龙氏和施秉杨柳塘吴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是亲戚。为了让这里成为苗族人的芦笙会所在地,而不是庙会地,于是趁汉人在农历九月二十七、八这一天抬神像到谷陇祭显灵官、华光大帝。当地的苗族人则招来了苗陇、施秉、凯里等各地的苗族芦笙队来吹芦笙。汉族人认为,祭祀鬼神是严肃的事情,那是不能有苗人吹芦笙,跳芦笙舞,击铜鼓之事参杂的,这会沾污了神灵,所以不高兴。在过后的几年里,苗族人都来到这里吹芦笙,跳芦笙舞,击铜鼓。这样一来,抬神像游巡之后只限在岩鹰的春节期间举行了。而由此,谷陇芦笙会应运而生。这是一种说法。
而另一种说法则是因祭祀苗神或祈雨而发展起来的。由清水江“柳氏”家族神话传说发展而来的。在施秉至凯里滂海的清水江一带有“高坡吹芦笙,河边划龙船”的说法。相传很久以前,美丽的清水江边畔的平寨(苗语叫“Jeex Eb”)住着一位叫“耇宝”(高坡苗称“望宝”)的苗族老人,他们以打鱼为生。一天耇保带着自己的独子玖宝,到江上去捕鱼。父子二人每天都放网,收网忙活着。谁知,大网网到了一头黑龙,黑龙发怒,卷起狂风巨浪,跃出深潭,把玖宝挟进了龙潭里咬死带走。耇宝跟踪而去,发现他的儿子被放在龙床里当枕头。耇宝十分愤怒,返回家中带上家伙、火具跑到龙宫,把龙的儿子杀了,并把龙宫一火烧了个干净。这下真的龙颜大怒了,他带着龙子龙孙沿江回大海里去了。而龙的儿子被砍成三节,龙头在平寨,龙身在施洞塘龙,尾巴则丢弃在双井铜鼓。龙王一走,天上没有了云,河里也没有了水,龙体蒸发臭,臭气传到了宝航(意译为“臭气寨”,苗语写作“Bod Hangt”)。因为龙王走了,太阳灼燃,河水干涸,人耕地没有了雨水滋润,庄稼可粒无收,饥饿接踵而来。时有各寨寨老,他们分别是望宝、耇雄、巴角和耇当四人来商议。他们请来巫师占卜,巫师说,要想得龙王回到江里来,那就得去耶沙(即岩门司,苗语写作“Dlieeb Hsab”)建龙王庙,烧香化纸,供以祭物求情。住在河边的人要划船到龙潭去请,铜鼓要一路击响,响声要达龙王庙,于是在建龙王庙的地方叫“耶沙”,“耶沙”,译成汉语也就是“击鼓响到鬼住的地方”;住在高坡的人要在最高的山上去吹笙请,让山上起雾。也就是住在河边的人请的是水神,即龙神。而住在山上的人请的是云神,雨神。望宝、耇雄、巴角和耇当按着巫师的指示分别请来了龙神,也请来了雨神。山上雾起了,雨下了起来,干涸的河流重新有了水流,大地一片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出现了,人们种植的庄稼又丰收了。经过水边和高山的人请龙祭祀:清水江一带划独木龙舟请龙神,而居高山处的人吹芦笙祈雨祭祀活。此后俗定成俗,逐渐演化成苗族独木龙舟节和苗族芦笙节。
现在,我们无法知道这些传说的确切含义,但我们知道苗族人崇尚传统,崇拜祖先,注重礼仪。在生产力条件十分落后的古代社会,我们不知道这些节日活动是先民们战胜自然之后的欢快溢出?或是苗族人尊重自然规律的原始自觉?但你必须知道,这个快乐的民族是热爱生活的,尊重自然的,是个快乐的民族。
在谷陇镇,虽然人们还敬畏着传统,敬畏着自然。然而这里的人们总是能与时俱进,节日里,他们除开展传统的芦笙、板凳舞表演和斗牛斗鸟项目之外,也引入了现代元素。诸如苗族服饰比赛、苗歌比赛、苗族舞蹈比赛、铜鼓舞比赛、现代歌舞比赛。还有一些技艺比寨,比如:刺绣、银饰制作等等,亦然将传统的节日活动变成民族文化传承与教育基地。黄平地区的苗族是苗族中一支较大的支系,其服饰艺术独具一格、多姿多彩,成为苗族服饰中的一枝绚丽奇葩。其中,其盛装打扮中的头饰非常奢华,为半球形的银饰头冠,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白色绣球花。当这些文化展示在世人面前时,你能说苗族不极具奢华和浪漫?他们在打扮自我,也打扮着这个和谐的世界。
有梦想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民族。民族梦,也是中国梦。
二0一五年十一月九日于偏桥古镇
贵州省施秉县苗学研究会吴安明(笔名:紫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