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歌

役语我是一个没有方向的人？我是一个追求方向的人。在茫茫混沌之中，我追求着属于我的那一片光明。我相信我可以得到它，我怎么能不被误解嘲讽呢？可是我要得到那个真理的她，在得到真理之前，我要走过怎样的道路呢？我要被怎样地责难诟骂呢？可是我并不害怕，我决心披着这些雨点和石块前进，让它们作我的战袍吧，让它们作我斑斓的背景。我决心作一次壮丽的日出，映红它们的天际。为什么我可以是一次壮丽的日出呢？因为我追求的是真理，而不只是真理之下的云彩。我要冲出那些云彩，烘托出一个绚丽的天空，在那之中，有我的太阳公主。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我的真理也是新的，却是永恒。我的太阳，每天总是随着自然永恒地升起，那就是自然的生命，感动着我们。我为什么显出神圣的样子？难道我是在显出神圣的样子么？因为我内心有一种欢愉，所以我显出了神圣的微笑，和每一个平凡人一样的微笑，这真是平凡的神圣和欢愉，因为我把自己的欢愉和每一个人的欢愉连结在了一起，连结成了一个世界的欢愉，整个世界的欢愉难道不是神圣的么？我要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中都骄傲地抬起自信的头颅，发现自己的美，世界的美。那一刻也许多么短暂，也许多么不真实，象梦幻一样，也许被以后的人冷落，被世界之外的人嘲笑，可是我是我，我是那个神圣的欢愉，我是那个真实，是那一刻被创造出来的世界。那个世界不是无数世界中的一个真实世界么？那个世界不应该受到赞美欢呼么？因为他升到了自己的顶峰，骄傲地四顾，看见无边世界向他涌来，与他携手欢唱，他还可以继续上升，摆脱险峻山峰的阴影，一直保持神圣的姿态，融化在永恒的无边世界之中。         

                致优婆尼沙昙在金黄的风中，我看见优婆尼沙昙的影子。那是每片飘落的叶子么？那是我们匆匆而过的身影，好象它伟大的灵魂，降落在每一个生命之中，让我们发现，世界的忧郁，高贵和宁静。那是怎样的时刻呢？每天早晨我看见那梧桐的露珠，是昨日她流下的眼泪么？她在深深的夜里展现过惊人的美丽，印在梧桐的每一片叶子上。她飞去了，好象夜的女神收起了她神秘的丰姿，留下金色的衣裳，覆盖我们孩子般好奇的心灵。我们的心要飞到她消失的地方去吗？在天外边的云朵里，藏着优婆尼沙昙的根，那是万物圣洁的母亲么？她把自己的光芒洒落在我们的身上，可是她的心呦，从来不在羞红的曙光里露出让人心驰神往的容颜。那要让我们在朝霞里飞去么？飞去寻找那高贵的身影，在每一个夜的喷泉之上，欢快地飞溅，那雪衣公主呦，就激动而安静地守侯在它的怀抱里，等待她的爱人。她的爱人是勇敢的献花少年么？抚开夜的纱窗，看见金色的叶链上挂着银色的花瓣，那是她美丽的身体么？那是她激动的心灵呦，放射着比珍珠还要璀璨的光芒，吸引少年的眼睛，看见优婆尼沙昙神秘的真谛。她是无数个雪衣公主的化身，她是雪衣公主热烈的眼睛，射穿了夜的所有屏幕，进入那神秘的深处。深处，在热情的力量下，象纯洁的莲花一样盛开，那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啊，如果那是永恒而唯一的世界，我们就是那幸福的公主和王子，所有的欢乐都集聚在这个时刻，所有的忧伤都消失在这个时刻，这个时刻怎么不是永恒呢？这个时刻就是优婆尼沙昙现身的时刻。我们曾经死去，我们再次诞生，那幸福的力量啊，穿透时光的彩练，将所有的恩惠倾注在我们的心头，使我们舒展，飞扬，化无数的身影，是我们真实而亲爱的兄弟姐妹，铺满我们的从前，现在，未来，和我们一起走这苦涩而斑斓的路。只相信，幸福是真实的，苦难都要变成虚幻。那些虚幻的影子啊，都要如落叶飘零而去，只有真谛的露珠，悬挂在心灵的枝头，在风中摇曳，唱着纯洁的歌。那是最深情的，那是最飘渺的，那要让飘渺的深情透过苦涩斑斓的长路，落进真实永恒的世界。那是世界的一角，那是世界的全部。         

                神圣的旅程神圣者是应该与世界隔绝的吗？神圣者与世界无关？神圣者与世界的某个特殊部分有关，他通过这个部分影响整个世界。也许我找错了一个世界，也许我只是发现了世界的一部分，也许我可以从这一部分得到整个世界，从一个错误的世界得到一个真实的世界。我的热情就可以照亮那个世界，从那之中伸出她的双手，搀扶我理想的爱情。你的眼睛象太阳一样明亮，点燃我的心灵，照亮自己的心灵。你在纯净之中上升，得到那梦想之外的世界。难道我们不可以在那里相携而行，创造一次短暂的永恒？哲学是一项骄傲的事业，决不屈从于世间的任何一种美丽，因为它本身就是世上最伟大的美丽，追求它，不就取代了追求一切的人间之美吗？哲学是不能有爱人的，它的爱人就是它自己，骄傲的哲学，孤独的哲学，不肯屈尊的哲学。世界得到了哲学，世界失去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一个热烈，哀惋，凄恻的悲剧，无数这样悲剧中的一个，究竟哪一方面算是一种遗憾呢？它们各自的遗憾造成了这完整的世界。这样的追求是一种艰苦的事业，它要打开世界的许多窗口，却并不能看到整个世界，也并不能被世界完全接受，他是诺索斯宫中的英雄啊，需要阿德里亚德的红线，这红线就是他在迷茫中开辟的道路，这红线牵引他走过生命的悲壮历程，直到发现那个梦幻般的爱人，在出口的天光中伫立，是真是幻？但那是他的追求，他对她爱的骄傲胜于一切。因此她引导他前进。不，他们并肩前进，因为她也被他的英雄气质吸引，将她的魅力投射在他勇敢的身影里，成为使自己变得更美的目标，她创造了他，他创造了她，他们互相吸引，走出爱和智慧的迷宫，在完美的世界中得到永恒，这是所有生命的旅程。         

                神圣的信心我决不能被困毙在一个狭隘的世界中傲慢自失，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华丽昂贵。我要打开这个世界，我就打开自己的生命。我的生命就在这个世界不断的扩展和被创造之中。它属于所有人，它不可战胜，它要从最深刻的心灵中迸发出最伟大的声音，宣称它的边疆是没有止境的，它的宫殿是无尽辉煌的，一切都在它的艰苦创造之中，一度又一度的奋斗之中，从一粒微小的生命种子萌发，盛开，结出丰硕的果实。只因为它从不被拘役在自己的包裹之中，因此它总是快乐地向上生长，快乐地与广阔的世界接壤。它的生命虽然也有阴霾，它的生命总是要被快乐的阳光抚慰。那是穿透云层的利剑，在艰苦的搏斗之后总能发现一个自由的新世界，一个不再压迫它，不再使它痛苦蜷曲，而使它又从一片新天地中昂然而起的崭新的召唤。它因此得到永恒的伟大生命，得到遍在的广阔生命，在各处，任何时候都光荣地生长。从明天起我做一个爬虫？在生活的尘垢里奔波劳苦。难道我不一直是这样的么？上帝不要我了。将我流放人间，为什么我不可以在人间创造美好的生活？从一个爬虫变成一个人。我难道害怕被压迫的痛苦么？我不一直在被压迫着么？我没有爱人，没有世间的前程，快要没有世间的一切。可是上帝突然将我释放了，让我重新变成一个人，一个辛苦而充实愉悦的人，不再是一个辛苦而空自欢喜的神。我快要重新为人了，先为世间的爬虫，然后艰难地从污泥中伸出头来，迷茫地看着天空，那曾经是我的神圣家园，然后渴望飞升，然后被狠狠地摔落，重为爬虫。我的生命呦。就是这样悲惨地轮回，就是这样勇敢地轮回。我还看得见那光明么？那高贵的光明。难道我不一直在追求着她么？上帝如果是存在的，它决不会这样捉弄我们，因为它是美好的；上帝如果不存在，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捉弄自己？因为我们还不够美好。所以我们是痛苦的，和美好的上帝一同痛苦。         

                雷电之神雷电之神，你击中我吧，我愿意在你的狂怒烈吻中化为灰烬，让我脱离了着缠绵不休的尘世吧，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我只要在一瞬间化入你的怀抱，无论是痛苦还是欢乐，就在那一瞬间结束，就给了我那一瞬间的耀眼辉煌。我猛烈地抗击这阴郁的世界，四处呼喊，四处撞击沉沉的天空，我的进击要撞溅出热血，烈火，把我烧化了吧，把天空点燃吧，把世界照亮吧，照亮成我理想的那个样子。如果不能，就让我死去，死去在希望的怀抱里，死去在梦想的怀抱里，死去在空茫的世界里。在那里我也不得安宁，依然抗争呐喊，一定要求得我的真实生活，求得我命定要得到的生活，和那个无形的恶魔搏斗，撕碎了它。这残忍地阻挠我的幸福的巨兽，我决不相信那是什么不可战胜的怪物，那是一个小丑，时刻供我击打，让我演出一场又一场美妙的戏剧。我站在许多边缘看世界，只觉那里面一片朦胧。我想进入世界的深处，却被许多石块阻住了道路，还有许多石块，准备从世界的上空向我砸落。我要学习那个人，在一处台阶讲一些引来石块的道理，不管那些石块飞落如雨，如果有幸，我就躺在石块丛中，仔细地看世界深处。深处，是一片漆黑，我看见许多狰狞面目，那不是幻影，是白天的面具下落下的动物，他们把手指向历史，在黑暗里将他们黑色的欲望挥舞，他们想踩着历史的尸体，想摘取自己的赃物。可是，历史伸出铁爪，将虚伪的歹徒一一击破，让他们先看看自己的心脏，里面是不是填满了无耻的俗物。鄙陋，你用你的锈镜照自己的灵魂吧，别用那邪恶的目光玷辱人类的母亲。罪人，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无赖通过诬陷别人逃脱自己的罪行，我看见了，这些俗物浮出肮脏的水面，我看见了，太阳从历史的天空落下来，轻蔑地将爬虫丢在阴影里，却照亮了美丽的深处。当众人喧闹纷攘，我以微笑待之，千万苦痛欢乐不及我心中轻轻欢喜。如我受苦，我忍受，我以大欢喜化之，我不以为苦，如我行善，我应行，我随意行之，不以为负重。我行走世间，随遇随安，取一物遗一物，无得无失。我毫无畏惧忧患，因我与天地神灵在一处，我得了无穷力量，我得了无穷喜悦。我行走，无拘滞，无所求，无所忌，我自行正道，无偏谬，行在天地指引中，行在我心所安所善中，安在神中，善在神中，我非神，我只与神同在，我行神之道，在众人中来去。我得了那启示，我得了那力量，我以这启示和力量与众人欢喜分享。我因此无苦痛，我因此超离苦痛，我得了天地间最大的欢喜，我视众人奔走，纷攘，呼吟，痴愚屑小，如轻尘，如微风，我亦奔走，纷攘，呼吟，与众人同行，同苦痛，同欢喜，同得大世界，如长云，如巨川，如天地大行程。我因此无轻蔑，我因此无被轻蔑，我在三千之中，我在三千之外。         

                希腊人希腊战士的赤身在于他们自信有创造美的力量，而不只在于他们天然就具有这种美。美，在于信心，在于勇敢地创造，打破一切矫饰，展露一个最纯洁，最热烈的灵魂。在希腊战士的战斗之中，他们的躯体在放光，他们的灵魂在放光，他们以战斗创造了自己的美，而不是静止，只等待自然的恩赐。这种美冲破了一切拘役，自由奔放，带动一切凝视的目光向神洁的殿堂飞起。它是勇敢地击破黑暗的，因此它总在追求之中闪光。它追求一个纯洁完美的世界，那在它的心中，它因此而依靠这个世界成为理想的自己。这样，他的勇敢，他的袒露，他的信心就成为一种纯洁的力量，一种一心一意追求神圣灵魂的力量。在这追求之中，他进入自然，他得到自然的恩赐，成为自然中令人惊诧不已的神美。         

                。青春狂舞我和青春一起舞蹈，忘记了时间，只有心中流出的时间，就是我的光年，那么漫长的路途，中间只有一个微小的孩子，带着我永恒的纪念，永恒，那是没有尽头的欢笑，从最童真的心中跳出，染过一路的芳草，遥远的路途都成我怀抱的幸福，那样的脚步，怎么不是天使的舞步？怎么不是天使自由的灵魂         

                新世界新道路在许多乡愁般的飘叶中，我们究竟落向何方？没有家园，只有一丝淡淡缠心的幽思。那不能指引我们到任何一个地方，那伴随着我们去许多思念中的家园。每一处都是一个热烈的新起点，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惆怅回顾的呢？我们只有去追逐前方的家园，然后发现自己的新生命，在远方象从前一样，比从前更快乐地成长。难道从前都会是错误？难道从前都象幻梦一样？那会在我们又要开始的旅程中象孔雀的翅膀一样迎着火红的颜色尽情地展现。这不是新生命的魅力么？不管在何时何处，我们都奋力地翱翔，去发现永远梦想着的天空。于是我还要这样勇敢地前进，不管那些道路是怎样交错纷乱。既然我已被诞生，就要光荣地生活，用悚身一抖之间的振作发现疲惫身躯中热情跳动的灵魂，永恒的灵魂。那将使我在战斗之中幸福地再生，让明天的日出胜过今夜的黑暗，难道永恒之神不是在这样的运动之中击败它的阻挠者，安详地观看世界的运行，在痛苦而无畏的呼啸奔行中。这是雪莱么？这是哥尔德蒙么？这是流浪于狂野的风中与那风之神交汇共舞的欢乐者。他发现了自己的真纯故事，他要发现人类的真纯故事，仰望远方的暗云，再作一次浪漫的长途旅行。我在处处飘若浮云，便把处处作为我的家园，即使牢狱，也是我人生的一个驿站。即使我得到了新世界，也不忘记从前的道路，那通向更多的世界，那通向永恒的未来，那使过去的尸身全部复活，使未来的孩子比现在的巨人更伟大。         

                祝辞谁可以阻止这样的历史？谁可以改变这样的生活？这是必然，这是人人的命运，他在这里面发现了自己的一生，是辉煌，是黯淡，是一条明明灭灭的路。时代，总是在变迁，这些故事也在变迁，那些人物不变，那些砖瓦花草山峦不变，他们在这里生，在这里死，在这里默默地伫立。每一次回眸，都看见不断流传的灯火，看见童年天真的星空。这不是宿命，没有宿命，有的只是创造中的命运。无人愿作什么命定的奴隶，他要成为实现理想的战士。理想，就是那命运。这些屋宇跨越时间，披着古希腊般的光荣战绩，静静地座落在喧闹的城市之角，从灿烂天空落入黝黝山坳，享受昨日的荣誉，享受永恒的荣誉。他们与辉煌的古希腊人站在一起，古希腊人与他们光荣地站在一起。我在这台阶上徘徊，象从前一样天真，自在。我突然发现了从前的意蕴，该是流传中美丽的诗篇。我们一直在创造着诗篇，常常没有感觉到。回首，用一颗星照亮了一路星，从此，我在这里开始诗的历史。她永远被爱，无论我成功，光荣，无论失败，屈辱。灿烂的时候，我分给她光荣，黯然的时候，我离开她，在黑夜中思念她的美丽荣光。当我快乐的时候，快来找我吧，增加我的快乐；当我痛苦，让我孤独，沉到深深的夜底，我不会死去，只是在那里得到复生的力量，然后骄傲地面对所有世界的挑战，骄傲地维护住了她的神圣，没有被我的痛苦屈辱损伤。因为那是一种象征，一种心灵的象征，她无时无地不展现她的魅力，只要我勇敢，坚定，热情渴望，总可以抚开她的心灵，总可以使她成为我心灵中活泼的爱人，无论那多么遥远，多么渺茫。这样，是一种虚妄吗？不，是一种动人的力量。         

                美丽苦难我的父亲是一个农民，一个土土的农民，有着一颗质朴的心；我是一个学生，一个洋洋的学生，有着一颗华丽的心。我的父亲们在贫瘠的土地上种下粮食，渴望丰腴的生活；我们在丰腴的土地上种下鲜花，渴望美丽的生活。种下粮食的手是粗糙的，那是美丽的心；种下鲜花的心是粗糙的，那是美丽的手。两颗心和两双手相碰了，是父亲的无奈和苦涩；是我的焦灼和痛楚。为了美丽如鲜花的心灵；为了丰腴如大地的生命，两道泪水，划过我的脸庞，父亲的心口。他们倒下了，为了供奉花朵般的孩子，那是他们心中的神灵；我们站立着，要供奉大地中的祖先，这是我们生命中的神灵。我接过母亲递给的毛巾，拭去长长的泪水，爱的力量，使人相信，苦难不是生命的目的；相信，生命必如鲜花大地一样真诚，美丽，神圣；相信，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父亲，母亲们，要和我们一起成为那样鲜活幸福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