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老兵人生（天天有添新）

（154）陶铸女儿进修生带实习生，他们也称我为老师。有幸指导一位姓陶的学生，带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她好学上进，经常给我出难题，刨根问底，几个为什么，叫她问得我张口结舌，没关系，我上面还有老师，就带着她去请教李教授。一次我叫她去消毒一根塑料管，她打开煤气，居然忘了，等想起来，跑去一看没了，我问她哪里去了，她瞪着眼睛说：“跑了！”，我说：“还不赶快去追！”他说：“化成烟飞到天上去了！”“坐火箭追啊！”我说，令人啼笑不得。几年后看到她写的一部书，是为她死去的父亲陶铸鸣冤的，看了作者的署名，令我大吃一惊，原来她是陶铸的女儿！进修即将结束时，在我们的宿舍里，发生了一桩命案，这位进修生，平时沉默寡言，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使他透不过气来。自己独住一间小阁楼，很少和人来往。一个星期天，他到五角场闲逛，中午回来后，一头扎在宿舍里，反锁上门，无声无息。第二天上午，大家都按时上班，科里不见他来上班，也没请假，派人到宿舍去找他，一到门口发现从下面门缝里，流出许多血，门推不开，喊他无回应，出事了！赶快上报，校保卫部来人，把门砸开一看，人死在地上，一侧股动脉割断，一只手还拿着刮胡子的刀片。是自杀、他杀、仇杀、情杀还是谋杀。种种猜测不得其解，直到我进修期满离去，仍是一个谜。光阴似流水，一晃几年去，有了谜底，满足了我的好奇心。那是一次学术会议上，见到了我的老师，闲聊中提起心中的谜团，他告诉我：那个进修生，解放前曾参加过特务组织，解放后隐名埋姓，以求“金盆洗手”，脱污离垢。那天去五角场，遇到“海外来人”，交代任务是，窃取我院尖端科研情报，吓得他灵魂出窍，如此下去何时了？所以来了个彻底了结，一死解千忧。一年的进修结束了，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不久升任主治军医，从此开始了我的骨科、创伤外科事业。上船容易，下船难，一干又是30年。人生旅途几许长，虚度光阴心不甘，我非庸庸之辈，也难有多大作为，只是有一颗跳动的心，一种向前的劲头，一双不甘下垂的手，和不断运转的头脑，没有太大的雄心壮志，搞不出什么大名堂，可也不甘败人下风，能踏踏实实干点事情，不想“三饱一倒”混日子，不枉此生足矣。创伤外科，接触到的病人，都是急症，要死要活的人，分秒必争，毫厘之差，可能救活一个人，也可能丧失一条生命。24小时，全天候地紧张，说不定什么时候，急诊一到，就要全力以赴，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地紧张工作，十几小时，在手术台上，不吃不喝，不拉不撒，是司空见惯的事。（155）创伤外科创伤外科病人多是极其危重的，我遇到的几例既重又复杂，处理起来相当棘手：某炮团副政委，坐在吉普车上打瞌睡，突然翻车，造成特重型颅脑损伤，出血不止，口鼻咽喉的血液，堵塞呼吸道，呼吸极度困难窒息，失血性休克，紧急气管切开，插入导管，吸出血液，解除了窒息，快速输血抗休克的同时，开颅止血，病情才稳定下来。是夜发生两次呼吸心跳停止，复苏成功。自此病人昏迷不醒，成为“植物人”。精心护理，保持营养，预防并发症，药物催醒等治疗，昏迷558天的“植物人”终于清醒了！出院时生活已能自理了。随访15年，健康情况良好。某首长的小女儿，口齿伶俐，聪明能干，是掌上明珠，在市立医院上班。一天骑自行车下班，大祸从天降，被后面驶来的大卡车撞伤，右侧下腹部和右大腿前外侧，被汽车轮擦边而过，大面积皮肤被撕脱下来，面积达2020平方厘米，同时有骨盆和右尺骨骨折。休克，输血输液，抗休克的同时，进行手术，将撕脱下来的皮肤，削去皮下脂肪，保留皮下血管网，植回原位，十天后皮肤全部成活。一个月康复出院。十年后见到了这个女孩，已经做妈妈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全家请我喝酒，我酒量有限，盛情难却，心里高兴，喝得几分醉意。人老返童，借着酒兴，自不量力，沾沾自喜。今生有酒，不可不醉。回首往事，尚可籍慰。         

                （156）毒品危害东南沿海，以渔为生。渔民们长期海上作业，十分辛苦，枯燥乏味。这里有一种陋习，出海捕鱼非男莫属，所以重男轻女的陋习甚兴。生下小孩，扒开胯子一看，是女的，立即扔到尿盆里溺死！可真够狠心的。50年代不提倡计划生育，故渔民们，不得儿子不罢休。房东夫妇，连生13女未得一子，是四周有名的“13妹”。人已老气横秋，无力再生，只得认命。渔民们出海捕捞，远离大陆，天水相连，船儿在汪洋大海里飘荡，工作十分艰险。凡渔必酒，以浇辛劳，且酒量大得惊人，堪称出海有海量。这还不足以慰其苦，慢慢沾上了毒品，开始可以买到某些麻醉品，后来控制严了，没处购买，于是就买来复方樟脑酊，内含有少量鸦片，自行向血管内注射，久而久之，难解其瘾，就将这种药水，加热浓缩而注之。由于全无医学知识，消毒、注射技术谈不上，往往需扎上数针，才能刺中血管，也不管是动脉还是静脉，见血就往里推药，这种药物含有酒精樟脑等，刺激性很强，加热浓缩后，就具有腐蚀性，加之不懂消毒，所以损伤、感染、腐蚀诸因素加在一起，就形成了动脉瘤混合感染化脓，病人都隐瞒着嗜毒史，最容易误诊为脓肿而切开排脓。某公社医院，就发生过这种种情况，病人入院时，大腿根部红、肿、热、痛、发烧，隐瞒了嗜毒史，误诊为大腿根部脓肿。一刀子下去，“嘭”地一声，鲜血直冲天花板，急用纱布捂住止血，手术台上求援。赶到现场，上了手术台，先在近侧找到股动脉，阻断血流，彻底冲洗伤口，清除坏死组织，找到动脉瘤，将其切除，做自身血管移植，手术取得成功。还有一例自己向血管里注射毒品，已有三年的历史，来到医院一看，情况非常严重，整个大腿上端，髋关节及下腹部，严重化脓感染，右大腿根部，有一个拳头大的动脉瘤，伴有发烧，是一位极为棘手的病人，不切开排脓，再好的抗菌素，也无济于事，切开排脓必然招致动脉瘤破裂，这矛盾太尖锐了，只好谨慎穿刺抽脓，放入胶管引流，外面用弹性绷带包扎，以防动脉瘤破裂，同时投入大量抗菌素，增加营养，经五天的治疗，体温降至正常，炎症范围缩小局限，已具备手术条件。手术进去一看，动脉瘤太大了，切掉后血管缺损12公分，病人身上的血管，已被破坏得不能使用，只好取其颈部的静脉移植，修复股动脉，同时从肚子里取带蒂大网膜，包裹在移植的血管上，并填补缺损的组织，上面一期植皮取得手术的圆满成功。（157）侨乡见闻闽中一带，是有名的侨乡，下南洋就如同山东人闯关东山西人走西口一样。一般小学读完，就下南洋，干它几年十几年，有幸发了财，储蓄的方法，就是盖房子。难怪不少人的名字，都带个“厝”字，譬如陈家厝，林有厝等等，意思就是要有房子。在一个叫江口的地方，对，我曾在这里的“东方红”水库干过，参观了一个庄园，占地20亩，建筑为平房格式，每套都是四合院，正中有大厅和东西间，两厢和南屋，南屋有穿堂而过的过道，向南开的大门，大门的建筑非常讲究，不失为门面，一色的青石雕刻，技艺高超，山、水、花、草，人物鸟兽，栩栩如生。最为叫绝的是，“龙口含珠”，一条活灵活现的青龙，张牙舞爪，横空出世，口里含着一颗圆珠，绝对不可能是放进去的，而是精雕细刻，雕出口腔的同时，这颗珠子就在口腔中雕成，可以自由活动，就是掉不出来，实在令人叫绝。这一整套四合院，为一个单元，每个房间里，都配备着各种家具，床铺、桌椅、镜厨、壶杯、马桶一应俱全，我从窗户缝里，向里窥看，家具上蒙着的灰尘，足有一指厚，足见其陈列之年久。凡此套房共有30余套，可惜如此庞大的建筑，却空无一人居住，已经闲置几十年了，只有一个老管家守着。房间内蛛网缕缕，家具上灰尘重重，颇感凄凉，似有《庭院深深》、《夜半歌声》之感！再说那些石雕杰作，都是出自惠安石匠之手。这些能工巧匠，技艺非常高超，令人赞叹不已，窗户门扇，居然是用整块石头雕刻而成，就是用木头去做，也非一般工匠所能胜任的，足见其难度之大。更有甚者，窗户上的门扇，关闭自如，磨得闪闪发光，且有门闩，真乃巧夺天工！修建北京人民大会堂时，专门从惠安，调来不少石匠，其做工之精细，堪称京都一绝，深受国内外宾客所称道。这一带的楼堂馆所，庙宇桥亭，也都是以石料为主建造的，泉州有名的洛阳桥，位于洛阳江上而得名，莫误为古都洛阳，是我国著名的梁架式桥梁，原有石头扶栏500个，石狮子28只，石亭7所，石塔7座，建筑之难度，工艺之精湛，实属罕见。始建于1053年，历经沧桑几百年，惜已面目全非，只剩下石塔3座，石亭1所，岁月无情！泉州开元寺的双塔，又称东西塔，也是石头建成的，双双成对，犹如孪生姊妹，技艺非凡，绝世佳作。位于眉州湾的马祖神像，高十余米，为一整块巨石雕成，屹立于高山之巅，气势磅礴宏伟，航行于汪洋大海的船员，几百里之外可以眺望。我院的综合大楼，工字形四层，长200米，在当时是闽中最大的建筑物，建材主要也是石头，全靠人工扛抬石料建成，历时年余，投入一个师的兵力，轮番作业，建成后被誉为闽中第一楼之称。如今“鸟枪换炮，炮换导弹”了，要建十层综合性现代化医疗大楼，今非昔比喽。我想主要建材还是离不开石头。农渔民们，含辛茹苦一生，积攒点钱，唯一的夙愿是盖新房娶新娘，主要建材，又是石头。用它坚固价廉，百年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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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岂有此理副连级助理员，筹办婚事，第一步是筑爱巢。特请假回来，不辞劳苦，自建一座二层楼新房，抬着大块石头，两人走在手脚架上，晃晃悠悠干得十分艰险，当了几年的军官，非当年务农时，有着使不完的劲，干了一阵子，渐觉不支，一想到娶新娘，劲头又来了，人的力气是有限的，一不小心从手脚架上摔下，一块大石头足有百余公斤，不偏不歪，正好砸在前胸，当即昏死过去。急送医院抢救，苏醒过来，检查发现，双侧主要肋骨全部折断，双侧气血胸，极度呼吸困难，严重缺氧，再加上胸腔内积血积气，伤情非常严重，危在分秒。紧急采取双侧肋骨牵引，解除了呼吸困难，缺氧有所改善，加大吸氧量，两侧胸腔各放置一个闭式引流，排除气血，挽救了病人的生命。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痊愈康复。此君伤愈本应回部队努力工作，可是怪事从心出，竟要求给他评残废，享受荣誉军人待遇，拿优抚金。评残第一条，就是因公负伤，第二是因病致残，他两条都不具备，因私致伤谈何评残，真是野心不足蛇吞象，异想天开不惭愧，当然据理驳斥，不能满足，闹了一肚子意见，撅着嘴不辞而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费尽了心血，日夜辛劳，挽救了他的性命，不图感谢，反捞了个腆脸嗙腮，老大不满，这医生干得，心里好不平衡，做人难，做医生也难！盖房忘寝忘食，全是自私自利。伤得要死要活，治好要誉要残。究竟为公为私，昏得不清不晰。世间有理有情，怎能胡搅胡缠。岂有此理！某首长的独生儿子，溺爱得出奇，常言道：“惯子如杀子”，特为儿子买来一支，小口径步枪，打靶打鸟玩得十分开心，玩累了坐下来歇々，忘却了子弹已经上膛，枪口靠在脖子上，一不小心走火了，顿时脖子上鲜血喷射，即用手捂住，送到医院里抢救，经过输血止血等抢救，进行手术，一看颈动脉被打断，修复手术难以完成，台上待援。地处山区路途遥远，请求空军，派来直升飞机接专家，由于没有导航站，飞机不能起飞。只好乘车前往，途经10小时，才赶到现场，立即手术修复了血管，但是离伤后已经14小时。病人深度昏迷，请来省内有名的专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抢救了三天三夜，还是死于脑缺氧。教训极为深痛，如果伤后采取保护脑措施，或可挽救病人的生命。【老兵人生】(159)十年动乱下面是很不想写，而又不得不写的故事。尽管荒唐透顶，愚弄了十几亿人，毁了一代人，搅得天昏地暗，怨声载道，冤魂嗥叫。它沾污了历史的一页，是人类历史长河的，那么极不光彩的一截。为了不割断历史，还是要硬着头皮写来。我必须声明，由于所站的高度，所处的位置很局限，只能是蜻蜓点水，挂一漏万，把耳濡目染和亲身经历的事，杂乱无章地记下，用事实说话，实说话实说而已。十年动乱，天怒人怨，恶人当道，四丑一奸。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冤案迭起，枉魂呼唤！人妖颠倒，乾坤倒转，民不聊生，无穷灾难！耳濡目染，拾一漏万，草草了事，过场一般。武斗已经达到了疯狂的地，已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程度。两派乌眼鸡似的，打红了的眼在滴血，真刀真枪的干。马路上设置路障，断水断电断交通，停工停产‘闹革命’,实在是糟透了！说是不理解，其实谁心里都明白，说穿了就是反对，敢怒而不敢言罢了。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几十名、上百名伤员送来，各式各样的伤都有，打破头的，打瞎眼的，断腿断臂断肋骨的，呕血拉血尿血，脑出血内出血的。还有外表看不到的内伤，美其名曰‘抠板油’，不知是那位武林高手传授，将手指插入季肋部，猛捅猛掀，折骨伤肝，真乃史无前例的伤员都有！两派伤员都往这里送，必须隔离起来，一不注意凑到一起，就会爆发战争，医院变成战场。大量的人力物力无谓的消耗，实在令人痛心疾首，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人际关系，平平安安的文明古国，竟然会被糟蹋成这等模样，难道区区四丑一奸，会有如此大的能量？不尽然！一个工人被对立派俘虏，严刑拷打开始了，鞭子棍子一齐上，雨点般的劈头盖脑地打，已是遍体鳞伤了，仍不解其狠，抬来一根圆木，把人抬起来，对准腰部，摔在圆木上，这叫做‘搭跳板’，一次再次三次，直到人昏迷过去，丢到马路上，勒令我们抬回医院，哪敢怠慢，抬回来一看，腹部胀得鼓鼓的，坚硬压痛，腰背部青紫一大片，怀疑内脏损伤，剖腹探查，满肚子里都是血，在很深部位发现，胰脏破裂，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给他修补好。这种“搭跳板”的酷刑，绝无仅有，造成的损伤极为罕见，史无前例的损伤，文献上未见报道。造反派的杰作！         

                （160）疯狗咬人被疯狗咬伤，就会患狂犬病，又叫恐水病，如果被病人咬伤，也会染上此病，这是一种极为凶险的传染病，死亡率几乎是100%，目前尚无有效的疗法。邻近仙游县，造反派的小头目，被疯狗咬伤患了狂犬病，强行送到我院治疗，‘红色司令部’传下话来：一定要治好，否则千刀万剐不留情！病已临濒危，神志不清，吭，吭，吭哭声如犬吠，不断的流涕流涎流泪，里面含有大量的病毒，不小心被咬伤抓伤，就会患上狂犬病！极度烦躁不安，几个小伙子都按捺不住，病人听不得任何声音，特别是流水声，就会引起大发作，做什么治疗都很困难，打吊瓶给你拽掉，打肌肉针有几次差点针头断在肉里。不吃不喝不睡，不停地折腾，病情不断加重，最后呼吸心跳停止，医生护士投入抢救，人工呼吸，心脏按摩，心内注药，还是没救活。尽管日以继夜的救治，冒着被咬伤，患上可怕的狂犬病的忘我精神，他们就当没看见。把脸一翻在医院里造起反来：“你们是反动路线！”“老爷医生！”“人是被你们压死的！”——指人工呼吸，心脏按摩。“以血还血，以命抵命！”院长主任吓得东躲西藏，医生护士也不敢露面。日夜不停的‘闹革命’。还是找到他们的‘最高红色司令’，请吃请喝赔礼道歉，给以厚葬，才把事情了结。这才叫做无法无天，造反有理也！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又拣来了个麻大烦。汽车连司机，在公路上遇到一个伤者，叫喊着：“解放军救命！”人民军队，‘为人民服务’挂在嘴上，佩在胸前，哪有见死不救之理，不由分说，抬上汽车，送来医院。伤者是造反派，在大马路上造起反来，手举‘红宝书’拦车去北京，串联闹革命，活该倒霉，汽车司机也是个造反派，又是死对头对立面，来得好真有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加大油门直冲过去，把他撞到路旁，一溜烟飞跑了。这倒霉蛋被送来已是半死不活，右膝关节脱位，动脉断裂。全科上下不敢怠慢，极力抢救，整复脱位，修复血管，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养了两个月，伤已痊愈。这造反派拿定了主意，就是不肯放弃一双拐杖，走起路来一条腿不沾地，三条腿噔噔响，死也不出院，咬定了是解放军给撞的，振振有词：“你解放军不憨不傻，不是你撞的，干吗拉我到医院！”“撞得我终生残废，解放军得为我养老送终。”任你怎么讲道理就是不理那个茬，‘王八吃秤砣’铁心了。更难听的还在后面哪：“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是儿子就要养老子！”这窝囊气是拣来的。医院总不是养老院，请来‘革命委员会’调解，人家胳膊肘往里拐，偏向这造反派。最后达成不平等条约，医院里拿出一笔钱，数目相当可观，让他拿回家去，开个小商店，生活有保障，能养活老婆孩子。这是货真价实的‘不平等条约’，奇耻大辱！无可奈何，派车送人！回到他的家门口，下得车来，拐杖一丢，昂首阔步不回头往家走，口中念念有词：“可爱的拐杖，再见了，靠边站吧，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就是有理！”我就是有个怪癖，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十年以后，这家伙罪有应得，判刑入狱，活该如此！（161）大头娃娃十年动乱，地覆天翻。大千世界，千奇百怪。某部有个卫生兵，不知哪里学来针灸，捣鼓了一阵子，碰巧治好了几个病，有点小名气，一传十，十传百，一时名声鼓噪。人要走运，磕跤都会拣个金娃娃，事情凑巧成书，他又下针治‘好’了一个大脑积水，创造了奇迹，超世界水平，一传两传，灌到副统帅夫人耳朵里，这可是一大‘政治资本’亲自接见，大肆宣扬，上报纸上电台上电视，传遍了大江南北，平川高原，求治的信雪花儿飘来。‘无产阶级司令部’下达指示，把他调来我院，跃升军医，敞开收治全国的大脑积水，一时间全国各地除西藏、台湾以外，大批‘大头娃娃’不断涌来，最多时达200余个，可谓‘大头娃娃’总汇。治吧，开设了专科病房，可忙坏了这位先生，昼夜不停的下针，手累肿了，眼熬红了，吃不好，睡不着，日渐消瘦下来，为了捍卫‘革命路线’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硬着头皮往前冲。效果如何？据说还有那么一点：一针下去，痛得孩子哇哇大叫，流泪流汗撒尿，大量水分排出，失水脱水，囟门下陷，脑袋会小一点，渴了喝水，补上水分，脑袋又回复原位。说来可笑又可悲，可苦了孩子们，一见到穿白大褂的，特别那位针灸先生，吓得东躲西藏，如同‘鬼子进村’，全身发抖，眼泪直流，实在可怜！几个月下来，一个也没治好，反而脑袋越来越大，还死了两个！爸爸妈妈哭着要孩子，来时欢蹦乱跳的，虽说头大点，可也挺可爱的，没几天乌乎了，这工作没法做，不好交待，家长到处找这位先生讨个说法，军区派人下来，请来民政部门，共同做工作，好说歹说给予经济补偿，勉强了结。为搞清死因，做了尸体解剖，其中一例是脑奇胎瘤，一个鸡蛋大的瘤子，里面长着头发牙齿，堵住了大脑导水管，导致大脑积水；另一例是脑脓肿，就是脑袋里长了一个脓包，说他见鬼，真是活见鬼了，像这样的病，扎针能治好吗？简直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