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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宏慧
佤族源于我国古代的百濮族群,是中国南部地区历史悠久的民族之一,据第五次人口普查统计,云南省共有佤族383023人,主要分布在临沧和普洱两市的沧源佤族自治县与西盟佤族自治县,是我国跨境而居的民族之一。
一直对生活在西盟的佤族同胞充满好奇,渴望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习俗,想知道他们与我们临沧佤族究竟有些什么不同,不一样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带着种种的猜想与疑问,我终于有机会来到了向往已久的阿佤山——西盟。
一、初识阿佤莱
阿佤莱是西盟力所乡的一个行政村,力所乡西部以南锡河为界与缅甸相望,据说,站在阿佤莱,就能远眺传说中位于缅甸岩城区巴格岱大寨附近原始森林里的“司岗”。从西盟佤族自治县县城往南,仅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就可抵达阿佤莱。
当车沿盘山公路徐徐而上时,我们一行人的目光全被车窗外的景致所牵引,车速也为此而放缓。远观近看,绵绵不绝的是变幻莫测的云海和巍巍群山,霞光之下,云海时升时降时分时合,山峰时隐时现时静时动,似仙境如丹青,令人目不暇接,引得大家不时停车拍照,抢先摄下一个个美伦美幻的瞬间。阿佤莱村是我们此行的第一站,主要是考察佤族民居、佤族服饰及织布工艺,聆听巴采吟诵《司岗里》。(“司岗”是一个石洞,佤族将其视为人类祖先的发源地,有创世史诗《司岗里》广为流传,各地略有不同;“巴采”、“奔采”等称谓是佤族对于本民族主持宗教活动之人的专称。)
阿佤莱的佤族同胞听说国内外的专家学者要来考察,早早就备好了水酒迎候在寨门旁,而且还自发地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了一场“剽牛祭祀”活动。活动在寨门外举行。
在离寨门20多米的路旁,有一个不大的草坪,草坪的一端栽有3棵牛角桩,隔着草坪与路默默相望的是一个由几块天然巨石构成的神洞,洞前是一个不大的神台,台旁种着三两棵芭蕉树,台里插了一根甘蔗。草坪外立着三根7、8米高的神杆,神杆上挂着竹帆。沿着草坪的边缘站满了身着盛装的阿佤莱村民,对着牛角桩端坐着几位老人和巴采,牛角桩上拴着一头准备剽杀的水牛。人群涌进了草坪,到场的人全都把视线落在了牛的身上。也许是知道自己危运当头,也许是人多的缘故,牛的眼睛充满了惊恐、绝望与悲凉,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直在我的心头晃动。巴采念过祭辞之后,在牛身上淋了一些水酒,淋酒的位置正对心脏。剽牛手手持梭镖猛然向牛刺去,可惜这一枪没有刺中心脏,接着又是三枪,牛才倒了下去,人们紧张地注视着牛倒地和血喷的方向,这一点很重要,它是吉凶祸福的征兆。据巴采说,这次剽牛不算成功,其原因是我们同行的一名记者无意中爬上神洞去拍照,得罪了神灵。牛头很快被砍了下来并抬上神台供奉,接着巴采开始吟诵《司岗里》和祈祷。吟诵完毕,巴采说牛头已具有灵性,大家可将手放在牛头上许下心愿,很灵应。我也随着人流走到牛头跟前,用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额头,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从心头掠过,仿佛我正向着神灵靠近,我没有为自己许愿,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牛的灵魂能够早日安息。
离开阿佤莱后,同行的学者告诉我,这次剽牛,实际上并不是纯粹地为我们而举行的表演,在我们到达之前,由于寨子里接连有人被河水冲走,已经剽了两次牛进行祭祀,效果似乎不是很好,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剽牛。学者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已无从求证。
祭祀结束后,我们被等候在寨门内的男女老少用水酒热情地迎进了寨子。放眼望去,阿佤莱依山而居,民居新旧相杂,疏密有致,看不到政府统一规划、统一布局的生硬痕迹,整个寨子笼罩在宁静祥和的氛围中。据当地党委政府介绍,他们正在进行民房改造,凡是按照本民族传统建筑风格建房的农户都能得到政府相应的补助,反之,则没有任何补贴。
这里的住房全为干栏式建筑,建筑材料多为竹木和草。旧房比较矮小,采光尤为不足,但楼梯极富特色。有些楼梯是用直径20厘米左右的圆木凿出台阶制成,可以说是“独木成梯”;有些则是将大树剖成两半,挖去中间部分做成凹槽式的楼梯,这种梯子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台阶。房子的正面与侧面都有门,但没有窗户。要想进门和出门,1.5米的个子也得低下头。
进入寨子中心,在一间刚落成的新房里,当地的佤族妇女正在用纺锤、纺车和腰机向各位来宾展示传统的纺线与织布工艺,摄像机、照相机镜头过处,妇女们或坦然或羞涩,手上的动作则娴熟自如。
穿过寨子腹地,在一处稍为平缓的山坡前,人们都停下了前行的脚步,眼前的景象令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难以言说的震撼。山坡被一条通向林子深处的小路一分为二,一半栽满了粘着牛毛的牛角桩,一半立着人头桩,人头桩的竹篓内安放的不再是人头而是小动物的尸体。
西盟在1958年以前,一直盛行砍头祭祀习俗。传说在17至20代人以前,人类在迁徙途中遇到了洪水之祸,于是砍人头去祭;另一说法是,在很久以前人类遇到了天灾人祸,人和牲畜大批死亡,谷子也长不好。人们用各种兽头祭“鬼神”求救,但是都没有效果,后来砍人头祭鬼,才化解了灾难。虽然历史上很多民族都存在过以人为祭品的习俗,但如佤族一般的却少见。经学者研究表明,佤族之所以盛行砍头祭祀,原因有三:一是与原始宗教信仰、部落械斗和血族复仇有关;二是与农耕活动有关;三是与生活中的行为规范有关。每年猎头祭鬼的时间多在春播之前和秋收之后,在一百多年前,当地一些村寨须用人头祭祀木鼓及“木依吉”后才能开始播种。在猎头季节,村寨间的关系相当紧张,互相猎头的活动甚至会越演越烈,械斗频起。1946年的一天早上,马散人袭击了勐梭地区的戈黑佤族寨,寨子里68人中有67人被砍头,用了八头牛才把这些人头驮走。
面对阿佤莱村这些满目林立的人头桩,在习习扑面的山风中,我仿佛听到了人头桩无言的诉说,看到了那些魂灵还在山顶徘徊不去,当年血雨腥风的场面似乎还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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