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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神灵的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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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ansbergs 发表于 2009-10-11 14:40:0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高宏慧


  佤族源于我国古代的百濮族群,是中国南部地区历史悠久的民族之一,据第五次人口普查统计,云南省共有佤族383023人,主要分布在临沧和普洱两市的沧源佤族自治县与西盟佤族自治县,是我国跨境而居的民族之一。
  一直对生活在西盟的佤族同胞充满好奇,渴望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习俗,想知道他们与我们临沧佤族究竟有些什么不同,不一样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带着种种的猜想与疑问,我终于有机会来到了向往已久的阿佤山——西盟。
   一、初识阿佤莱
  阿佤莱是西盟力所乡的一个行政村,力所乡西部以南锡河为界与缅甸相望,据说,站在阿佤莱,就能远眺传说中位于缅甸岩城区巴格岱大寨附近原始森林里的“司岗”。从西盟佤族自治县县城往南,仅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就可抵达阿佤莱。
  当车沿盘山公路徐徐而上时,我们一行人的目光全被车窗外的景致所牵引,车速也为此而放缓。远观近看,绵绵不绝的是变幻莫测的云海和巍巍群山,霞光之下,云海时升时降时分时合,山峰时隐时现时静时动,似仙境如丹青,令人目不暇接,引得大家不时停车拍照,抢先摄下一个个美伦美幻的瞬间。阿佤莱村是我们此行的第一站,主要是考察佤族民居、佤族服饰及织布工艺,聆听巴采吟诵《司岗里》。(“司岗”是一个石洞,佤族将其视为人类祖先的发源地,有创世史诗《司岗里》广为流传,各地略有不同;“巴采”、“奔采”等称谓是佤族对于本民族主持宗教活动之人的专称。)
  阿佤莱的佤族同胞听说国内外的专家学者要来考察,早早就备好了水酒迎候在寨门旁,而且还自发地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了一场“剽牛祭祀”活动。活动在寨门外举行。
  在离寨门20多米的路旁,有一个不大的草坪,草坪的一端栽有3棵牛角桩,隔着草坪与路默默相望的是一个由几块天然巨石构成的神洞,洞前是一个不大的神台,台旁种着三两棵芭蕉树,台里插了一根甘蔗。草坪外立着三根7、8米高的神杆,神杆上挂着竹帆。沿着草坪的边缘站满了身着盛装的阿佤莱村民,对着牛角桩端坐着几位老人和巴采,牛角桩上拴着一头准备剽杀的水牛。人群涌进了草坪,到场的人全都把视线落在了牛的身上。也许是知道自己危运当头,也许是人多的缘故,牛的眼睛充满了惊恐、绝望与悲凉,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直在我的心头晃动。巴采念过祭辞之后,在牛身上淋了一些水酒,淋酒的位置正对心脏。剽牛手手持梭镖猛然向牛刺去,可惜这一枪没有刺中心脏,接着又是三枪,牛才倒了下去,人们紧张地注视着牛倒地和血喷的方向,这一点很重要,它是吉凶祸福的征兆。据巴采说,这次剽牛不算成功,其原因是我们同行的一名记者无意中爬上神洞去拍照,得罪了神灵。牛头很快被砍了下来并抬上神台供奉,接着巴采开始吟诵《司岗里》和祈祷。吟诵完毕,巴采说牛头已具有灵性,大家可将手放在牛头上许下心愿,很灵应。我也随着人流走到牛头跟前,用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额头,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从心头掠过,仿佛我正向着神灵靠近,我没有为自己许愿,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牛的灵魂能够早日安息。
  离开阿佤莱后,同行的学者告诉我,这次剽牛,实际上并不是纯粹地为我们而举行的表演,在我们到达之前,由于寨子里接连有人被河水冲走,已经剽了两次牛进行祭祀,效果似乎不是很好,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剽牛。学者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已无从求证。
  祭祀结束后,我们被等候在寨门内的男女老少用水酒热情地迎进了寨子。放眼望去,阿佤莱依山而居,民居新旧相杂,疏密有致,看不到政府统一规划、统一布局的生硬痕迹,整个寨子笼罩在宁静祥和的氛围中。据当地党委政府介绍,他们正在进行民房改造,凡是按照本民族传统建筑风格建房的农户都能得到政府相应的补助,反之,则没有任何补贴。
  这里的住房全为干栏式建筑,建筑材料多为竹木和草。旧房比较矮小,采光尤为不足,但楼梯极富特色。有些楼梯是用直径20厘米左右的圆木凿出台阶制成,可以说是“独木成梯”;有些则是将大树剖成两半,挖去中间部分做成凹槽式的楼梯,这种梯子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台阶。房子的正面与侧面都有门,但没有窗户。要想进门和出门,1.5米的个子也得低下头。
  进入寨子中心,在一间刚落成的新房里,当地的佤族妇女正在用纺锤、纺车和腰机向各位来宾展示传统的纺线与织布工艺,摄像机、照相机镜头过处,妇女们或坦然或羞涩,手上的动作则娴熟自如。
  穿过寨子腹地,在一处稍为平缓的山坡前,人们都停下了前行的脚步,眼前的景象令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难以言说的震撼。山坡被一条通向林子深处的小路一分为二,一半栽满了粘着牛毛的牛角桩,一半立着人头桩,人头桩的竹篓内安放的不再是人头而是小动物的尸体。
  西盟在1958年以前,一直盛行砍头祭祀习俗。传说在17至20代人以前,人类在迁徙途中遇到了洪水之祸,于是砍人头去祭;另一说法是,在很久以前人类遇到了天灾人祸,人和牲畜大批死亡,谷子也长不好。人们用各种兽头祭“鬼神”求救,但是都没有效果,后来砍人头祭鬼,才化解了灾难。虽然历史上很多民族都存在过以人为祭品的习俗,但如佤族一般的却少见。经学者研究表明,佤族之所以盛行砍头祭祀,原因有三:一是与原始宗教信仰、部落械斗和血族复仇有关;二是与农耕活动有关;三是与生活中的行为规范有关。每年猎头祭鬼的时间多在春播之前和秋收之后,在一百多年前,当地一些村寨须用人头祭祀木鼓及“木依吉”后才能开始播种。在猎头季节,村寨间的关系相当紧张,互相猎头的活动甚至会越演越烈,械斗频起。1946年的一天早上,马散人袭击了勐梭地区的戈黑佤族寨,寨子里68人中有67人被砍头,用了八头牛才把这些人头驮走。
  面对阿佤莱村这些满目林立的人头桩,在习习扑面的山风中,我仿佛听到了人头桩无言的诉说,看到了那些魂灵还在山顶徘徊不去,当年血雨腥风的场面似乎还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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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ap185968 发表于 2009-10-11 16:37:24 | 只看该作者
     二、走进岳宋
  岳宋村是岳宋乡所辖行政村,关于岳宋,最早是在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刊《佤族社会历史调查》中见到,后来又在从事佤族历史文化研究的专家学者的专著与论文中反反复复看到,从此便记住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在50年代众多的资料中是这样描述岳宋的:岳宋是个比较大的佤族聚居的寨子,没有其他民族,全寨有407户1487人。有段翁、永塞、永朗、永太、芒得果、永额、永司劳七个小寨,共有七个木鼓房。他们认为“万物皆有灵,祸福皆由鬼”。鬼有大小,但各司其职,互不统辖,最大的鬼也管不了最小的鬼。由于原始信仰很深,故宗教活动很多,从佤历一月起就开始大量剽牛做水鬼、拉木鼓、砍牛尾巴、盖大房子和猎头祭谷等。据不完全统计,1954年下半年至1957年上半年,岳宋共剽砍了874头牛,平均每户两头多。剽牛和砍牛尾巴之家大部分是富裕户(珠米),贫困户并没有能力剽砍牛。
  看着这些数字,我想像中的岳宋,即神秘又遥远,终日云雾缭绕,浸泡在宗教的氛围里,古老的木鼓声中透着丝丝苍凉,一张张刻满生活褶皱的脸在荆草出没的山路上急急行走,浓郁的丛林中掩映着座座草屋,空中不时有精灵侧身闪过……岳宋,早已成为我心驰神往的地方。
  此时此刻,我终于到达了向往已久的岳宋。远远看去,寨门古朴神秘,盛装的寨民和身背长刀的昔日砍头英雄已在门口迎候,同样的水酒、同样的热情将我们引领入寨。踏着黄土路边走边看,小巧的茅屋随意散落在路的两旁,老人和孩子坐在晒台上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一行外来者,有些人家还将手工织品挂在门口出售,整个寨子透着质朴与宁静。与阿佤莱相比,这里似乎更为封闭,旧日的气息更为浓厚。
  寨子中心竖着两棵寨桩,寨桩是男性的象征,据说,如果有妇女不会生育可以抚摸攀爬寨桩,这样就可以得到子嗣。绕过寨桩一直往前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雕凿木鼓声。一出村,抬头便看见了几棵参天的榕树,树旁有一间木鼓房,树下几位佤族老人正在忙碌,一位在凿制新木鼓,另外三位就着简易的锅灶正在杀鸡看卦。
  由于笃信万物有灵,不管做任何事情,佤族通常要告知和求助于“鬼神”,以求得鬼神的护佑。凡遇天灾人祸要做鬼、家中和个人发生重大事情要做鬼,有了疾病也要做鬼求愈。因为经常做鬼,所以非常盛行看鸡卦。其方法是魔巴手提鸡,口念咒语,然后用60多厘米长的小刀把鸡宰死,取两根股骨用线拴成“V”字形,再用事先削好的细竹签照股骨上的小孔顺插进去,若每根骨头骨孔的方向相反,孔距不大,则为吉卦;若无孔或单孔,则为凶卦,须重新杀鸡看卦,直到卦吉为止。
  频繁的祭祀活动,极大地提高了巴采的社会地位。巴采有大小之分,但无统辖关系和分工,区分大小的唯一标准是懂得事情的多少和能否主持大的宗教活动,即能否做大鬼。当地一位佤族大哥尼桑告诉我,在榕树下看鸡卦的那几位老人,属小巴采一类,称为“布道”。
  巴采源于何时已无法考证,据说佤族自“司岗”出来不久就有做鬼之人了。巴采不是世传,也没有专门的传授制度,主要靠自已主动学习。大哥告诉我,有些人虽然会看病看鬼,但并不会做布道。一个人要想成为巴采就要在平时的祭祀活动中多听多看,看巴采如何做鬼、听巴采念什么咒,学会后可以在自己家里先做,慢慢地就会有人来请去做,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后便可成为大家公认的“小巴采”。取得了小巴采的身份后,继续跟随大巴采学习做大鬼的各种仪式和“咒语”。当所有做鬼的仪式和“咒语”都学会后,就会被大家公认为大巴采了。
  聊兴正浓时,木鼓房传来的“咚咚”声,打断了我和大哥的谈话。近前细看,鼓房用草木搭建,有六根木柱,上置三根梁,顶以茅草铺盖,四面无墙壁,是一个敞开式的草棚,面积约10多平方米,里面摆放了两只木鼓,还挂着几颗人头骨,冷不防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瞧,原来是仿制的。由于木鼓房是存放木鼓的地方,又是祭祀人头的地方,所以非常神圣,为此,木鼓房的建盖地址都是选在寨子上方的古树旁。
  进入岳宋之前,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木鼓既然被佤族视为“一寨之母”,是女性崇拜的象征,为什么又会分为公母呢?我就此请教了尼桑大哥。他说,其实木鼓没有公母之分,所谓公母是人们对木鼓发出的声音进行的划分,响亮为母,低沉为公,并不是指木鼓本身。木鼓房里要摆放几只木鼓也无特别的讲究,主要是根据寨子里拉木鼓的情况而定,但是在祭祀活动中敲鼓的鼓手必须为双数。作为生殖崇拜的象征,拉木鼓的祭祀活动也可在一种非常特殊的情况下进行:如果一个家庭没有儿子,为了得到儿子,这户人家可以私下向头人提出请求,由自家做主祭人拉一次木鼓,以求神灵护佑赐子,只要头人同意,这样的祭祀活动就可进行了。大哥说,他舅舅家因为没有儿子也曾拉过木鼓,后来舅妈果真生了三个儿子。拉木鼓用的树,通常情况下,是由巴采抛蛋择选,类似其他民族葬俗中的“抛蛋择地”,鸡蛋破的地方,就是木鼓树所在的方位。选中树后,在砍树之前,先取一块树皮看鸡骨卦,然后再看晚上的梦好不好,如果一切皆顺,就可动手砍树了。树砍下后,要在树桩上放一块石头。佤族认为金银珠宝都是出自于矿石,放石头意思是此树已付钱购买,此时的石头象征钱财。如果不这样做,树的精灵就会怪罪于人。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雨,天色暗了下来。离开木鼓房后,我们被带到寨子下方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前。听介绍,这里是专为死得不好的人(即非正常死亡)“做鬼”的地方。透过雨帘,只见仅容一人行走的陡峭的泥泞小路沿山而上,经过栅门向山顶而去。山上树木浓郁,杂草密布,淡淡青烟绕林而出。得知是为凶死者“做鬼”的地方,有几位女同志便裹足不前,我也有些胆怯,可是一想到机会难得,索性把心一横就上去了。路很难走,上得山来,才发现,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布条,树枝上到处挂着红线、白线、布条以及死者穿用过的衣物,目光所及的每一棵植物都水淋淋的,仿佛充满了灵性。在山顶的几棵大树下,有4位巴采正在做“做鬼”的准备。一只鸡被倒吊于树上,它没有挣扎,也没有哀鸣,只是把头竭力向上昂起。巴采的着装很特别,除戴黑布包头身背挎包和下身进行简单的遮掩外,全身几乎裸露在外,据说这是一种古老的装束。依我看,或许身上的蔽物越少越能接近神灵吧。佤族认为生育死、劳动生产时受伤而死、村寨间械斗死和被其他村寨砍头而死等皆属凶死,他们对凶死的魂灵非常惧怕,认为凶死的冤屈会对人们加以危害。因此,对凶死者,除供以酒饭,请巴采杀鸡杀猪加以祭祀外,还要将之尽快埋葬。葬时,一般不用棺木,只用篾席卷埋。埋葬地点不能在寨内,更不能在公共墓地,只能葬于寨子下方专为凶死者择定的墓地或凶死的地方。
  此时,置身于这座“做鬼”的山上,环顾四周,细雨斜织,青烟飘渺,薄雾笼罩,再加上洞穿世事的巴采,似乎真的有精灵在身边出没,恍惚之中我仿佛走错了时空,不知不觉就这样走进了神灵的栖息地。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没有看完巴采“做鬼”的全过程。离开岳宋时,我的目光一直不停地回望这块陌生而熟悉的土地,心潮难以平静。这里的人们崇拜自然,热爱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把自然视作有灵魂的生命体,与已同等,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与自然对话,处处体现出非人类中心主义的世界观,这种世代延续的观念,在今天,尤其值得我们认真思索。


[ 本帖最后由 小月肖 于 2009-1-5 11:0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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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ocks9477 发表于 2009-10-11 18:34:3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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