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族民间故事——冒了刀的爷

流传地区：宁夏吴忠　　同治年间，马化龙老人家领着回民起义，整整闹了十年，那阵子可是出了不少能人哪。后来，清朝的官兵仗着人多势众，洋枪洋炮，连破了五百多个寨子，死死地困住了金积堡。末了，吃的东西没了，马化龙老人家看看实在不行了，就亲自到清朝的兵营讲和，愿用自己和全家三百多口人的性命，为众回民百姓换一条活路。谁知道刀枪一缴，官家来了个刀割血洗，鸡犬不留，扫地出门，斩草除根，非要把青壮年都杀光不可。那可真是杀人如割草，鲜血流成河呀！　　不过，也有几个躲过了刀的，我说的这冒了刀的爷就是一个。“冒了”是这一带的土话，就是“漏了”、“躲过了”的意思。　　这个人，谁也不知道他姓啥叫啥，可是你只要一提“冒了刀的爷”，却人人都知道。那时节，他也就二十多岁，气力大，脑子灵，从小练了一身好武艺，上阵打仗一个人顶几个。他还有个好性子，不论到哪里，一老爱说爱笑，没见他犯过愁，总是笑眯眯的。这一刀是怎么“冒了”的呢？　　那年金积堡城破以后，他跟所有的青壮年一起，都被官兵给圈了起来。正月初十，官兵开始大屠杀。东门里的空粮仓是关人的牢监，西门城墙上是杀人的刑场。接连三天，天天杀成百号人。这时人们明白过来了：上当啦，活不成了！刀枪都缴了，想拼也拼不成了。　　那天晚夕，仓门一开，进来个清兵看守官，冲大伙说：“回子们听着，你们犯上作乱，一律死罪，明天都到时候了。谁还有啥话要说，有啥事要办，快给我说！”　　咦，他这是要干啥呢？哦，是要钱！人就要死了，还有啥事？无非是给婆姨捎句话，安顿下后事。官兵当然不会真心给咱办事，还不就是趁机会敲诈些钱财！众人都不作声，可冒了刀的爷却凑过去，笑嘻嘻地说：“总爷，嘿嘿，我有个事，反正，俺们都脱不了挨刀，可我怕……”　　“怕死，是不是？那谁让你造反？”　　“不，不，我不怕死。用俺们回回的话说，都是真主的拨派。我，嘿嘿，不怕你笑，我是怕痛。想求求总爷把我排在头一个挨刀。”　　“啥？！”　　“总爷，你想想，那杀人刀明天要砍多少人哪！反正迟早都是死，早晨起来，刀刚磨好，多快呀！嚓的一声，人头落地，一点不觉得痛。后晌呢，刀钝了，到了脖子上象拉锯，可就不好受了。”他这么一说，闹得那个狗官也直想笑，便把手伸到冒了刀的爷面前晃了几晃。　　冒了刀的爷说：“总爷放心，我求了总爷，总不能白着。东府西北角上那棵大松树底下，我埋着五两多银子呢，你别嫌少，挖出来买药吃吧，哦不，买酒喝吧。”　　那当官的白了他一眼，说：“我就去找！有银子，明天你就是头一个；没银子，我把你排在最后头！”说完一撅屁股走了。　　门一关上，众人都数落他。这个说：“宁让那银子烂了，也不能给那蛮子官！”那个说：“你又不是个囊松货，跟他嬉皮笑脸干啥？”冒了刀的爷笑笑说：“你们不摸底！我是想早点去见真主，去诉冤！见了真主，我就说：‘万能的主啊，你拨派我们到顿亚上来，可碰上难肠日子了。吃没吃的，穿没穿的，活也活不下去。跟上教主爷造反，肋骨也挣断了几根，还是闹不成。您睁开眼看看，俺们穆民受了多少罪哟！’说不定真主听了，就派天使来搭救你们哩！”众人听了有笑的，也有摇头的。　　第二天是正月十三，又是宰牲节。这个日子，咱回民是咋也忘不了的，马化龙老人家跟他一家，都是那天被害的，那天官兵一下就杀了一千多口人。　　天刚亮，那个看守官领着兵来提人了。冒了刀的爷赶忙往前一站，那官就说：“他愿意第一个挨刀，让他打头！”不用说是那几两银子使的劲。　　众人被押到西门城墙上，一个一个被按着跪倒地上，好多人都没绑。一来是穆斯林都认为，自己是为教民找活路去死，是走“舍希德”的路，后世能进天堂，没人跑过；二来是人太多，绑不过来，清朝官兵以为回民打心眼里早已成了囊松货，也不放在眼里，大意得很。有个刽子手两手提了两把明晃晃的大片子刀，他要左右开弓，杀个花样看看呢。他来到冒了刀的爷身后，把两把钢刀往地上一插，就摘帽子，盘辫子，绾袖子。　　冒了刀的爷偷着往后一看，机会到了！就猛地转过身来，抄起一把钢刀，先给刽子手闹了个人头落地，接着又一连砍倒几个清兵。清兵咋也没想到他有这一招，都吓傻了。跪在地上的人们一见，都跳了起来，夺刀的夺刀，抢枪的抢枪，城墙上就象开了锅啦！官兵们有的喊，有的叫，有的吓得屁滚尿流往回跑，没几个敢上前的。他们知道，造反的回回个个武艺高强，要是刀对刀、枪对枪，根本打不过，战场上赢全凭洋枪洋炮才占了便宜。　　冒了刀的爷一边杀一边喊：“快跑呀！待会子他们人多了就走不成了！这也是真主的拨派，快跑呀！”　　他杀了一阵，把钢刀用嘴一叼，顺手提起刽子手的脚脖子，来到城墙边，双脚往刽子手腿裆里一踏，贴着两丈多高的城墙，“吱溜”一声滑了下去。有刽子手的尸体当“肉垫”，一点没伤着。只见他人一落地，就势一滚，进了海壕（护城河），过了海壕，一溜风似地往西南跑去。有些人也跟着他跳城墙跑了，等官兵拿着洋枪洋炮赶了来，他们早就没影影子了。　　冒了刀的爷一口气跑上了牛头山，躲了起来。过了些年，他又回到了金积堡，人们认出来了，就都挺客气的尊称他“冒了刀的爷”。他还是那么乐呵呵的。他活了一百多岁，前些年还有人见过他呢！

聪明呀，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