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着情郎的花腰带

 

　　七彩丝线长又长， 

　　五色花布绣新装， 

　　绣进阿妹情和爱，　

　　拴住我的情哥郎。 
 

　　这是一首描写云南石屏县北部山村花腰彝女青年绣花腰带的情歌，歌词的作者是我的一位同事，他长期从事民族民间文化的研究工作，是一位无高学历的草根文化学者。从歌词中不难看出他对民族民间文化的热爱和细腻，他是用心、用情去研究，可以说在石屏民族文化的传承和保护中，他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他喜欢和民间人士交朋友，更爱在民族歌舞中寻找浓浓的乡土文化乐趣。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就带领民间艺人到州里、省里跳乐，彝族民间艺人施万恒、后宝云、张士林、阿家文等和他交往20多年。仅有自学考试大专文凭的他曾主编了《中国民舞集成·石屏卷》，而且还被聘为《中国民舞集成·云南哈尼族卷》副主编。我曾听他说过搞民族文化有两个心愿，就是希望把彝族烟盒舞海菜腔和花腰歌舞跳到京城。后来都实现了，而且还把花腰女子舞龙也带到北京夺得金奖。石屏第一部电影《花腰新娘》的拍摄，他做出了艰辛努力。他无意升官，有志弄文，在寂寞的民族文化研究道路上苦苦探索。他为石屏哨冲、龙朋成为中国民族艺术之乡立下汗马功劳，他历经数年写出《烟盒舞与海菜腔》获得中国文联颁发的学术著作三等奖。他也为申报历史文化名城的成功和为烟盒舞、海菜腔成为国家非物质遗产有所作为。就是这样一个为人低调、做事认真，几十年乐于民族文化事业研究的同事，影响着我也对花腰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我以一个民族文化探秘者的身份走进了花腰彝，走进了他们的服饰文化中，走进了同事《绣条花带拴情郎》的情歌里。 

 

　　想要了解花腰彝的花腰带，当然就要亲密接触花腰姑娘。记得第一次接触花腰彝是在组织参加中华舞龙大赛期间，那时我作为参加舞龙大赛的组织者之一，一同与花腰姑娘们前往北京，同事说你要了解花腰带这次是最好的机会了，安排你和龙头姑娘住一起，和她好好聊聊，你会有好多收获。 

 

　　花腰女子舞龙队中舞龙头的姑娘叫白惠英，刚过18岁，生得眉清目秀、身体矫健。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一有空就拿出一个绣品低头精心绣花。我和她同坐，看清了是一条没有绣完工的花腰带。“小阿妹，这一定是将来送阿哥的东西咯！”听我这么一问，白姑娘害羞得只是甜甜地笑。以后的10多天里，无论是排练的空隙，还是夜深的灯下，都会见白姑娘专心致志地低头在绣花腰带。 

 

　　舞龙队夺得金奖的当晚，我们都久久不能入睡，一直在聊天。“什么时候送给阿哥呀？”我好奇地问。白姑娘媚眼泛光、脸颊绯红地悄悄跟我说：“大姐，舞龙回去就送给他了。”“你绣了多长时间？”“差不多有一年了！”“花腰带是不是你们的定情物？”“是一条拴着男人的带子，嘻嘻嘻！”白姑娘笑了起来。“怎么会是拴人的带子呢？”“大姐，我一天绣一点，千针万线，差不多要绣一年才绣好，送给他肯定要拴得住他这个人才好呢！”“能拴得住吗”“大姐，花腰人对爱情忠贞，只要接受了花腰带他就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们送出的不仅仅是一条带子，而且是我们的一片真情。” 

 

　　原来花腰带是这样拴人的。确实也是呀！这花腰带上绣着花腰彝姑娘的情和爱，不是轻易就可以送人的。一旦送了心上人，当然希望永远拴住自己深爱的人。这种定情物不同于社会上所常见的金项链、金手镯，美玉钻石，甚至别墅豪车等。经常从媒体和社会传闻中得知这些名贵的定情物还是拴不住其心上人。我猜想可能是这些名贵的定情物不是自己亲手所做，所以送的人随便，接受的人也不珍惜。或许是对爱情和爱人的理解跟花腰彝有不同的定义。有的人追求的是情和爱，而有的人追求的是物和利。所以一条看似不值钱的花腰带可以拴住人和心，而社会上有些人纵然接受了万千财富也立马甩手走人。中华民族有许多美好的爱情故事，往往一把扇子，一副对联，一首小诗，一块手帕，就能让两情相悦的男女一定终身，影响无数代中华儿女的爱情观。而今天，男女爱情却为何变了味道。相比之下，现在社会上许多建立在物质利益之上的爱情行为，却远没有花腰彝这条淳朴的花腰带这么有魅力和独具中国味。

 

　　北京12月的深夜外面特冷，而我们聊着花腰男女青年定情物的话题，觉得满室温暖。白姑娘还告诉了我她们与彝家小伙邀约相会的趣事。 

 

　　花腰彝男女都是夜晚相邀在玩场上约会，在跳舞对歌中相识，表达爱恋，倾诉情思。在这独特有趣的情场中寻找着自己的梦中情人，寻找着机会抛出象征情和爱的“花腰带”拴住心上人。 

 

　　“花腰带”作为情感的象征物，是花腰彝地区盛行的民族风俗之一，花腰彝的姑娘小伙们在玩场上相识，如果遇到情投意合的对象，小伙子们就会向姑娘们讨要“花腰带”。要是姑娘对小伙子有意思，就会经过无数次的约会，确定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心上人后，最终把“花腰带”作为定情物赠送给对方，如果姑娘不喜欢就不会轻易地把“花腰带”送出去。因为，“花腰带”凝聚着姑娘全部的情感，花腰姑娘们从十二三岁开始绣花，就背着父母悄悄绣制“花腰带”，她们视“花腰带”为自己一生的幸福，期待着有一天把花腰带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 

 

　　“花腰带”作为定情物在不同的阶段表现着不同的象征意义。首先作为定情物的信号，当“花腰带”送出时，证明姑娘已经看上了小伙子。小伙子收下花腰带后，也会正式的向姑娘表示爱意。继而双方确定了恋爱关系，“花腰带”就有了象征一定终身的意义，具有了婚姻约定的承诺。 

 

　　“花腰带”在花腰服饰中只是一小部分，长3尺左右，宽2.5寸左右，上面除绣制传统的图案外，还绣有鸳鸯、蝴蝶、比翼鸟、连理枝等象征爱情的图案。花腰姑娘把自己一生的情感、祈愿、追求都用自己灵巧的双手刺绣在了“花腰带”上。从她们的玉笋纤指间流泄出来的是那风情万种的鸳鸯和花间翻飞的彩蝶，更有花团锦簇的牡丹、香荷。姑娘们憧憬着幸福，寻找等待着心灵的契约，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她们不惜“熬了几多冷月夜，折了几多绣花针”，只为能把“花腰带”送给自己心爱的人。 

 

　　“花腰带”是花腰姑娘心灵手巧的体现，是勤劳持家的本领。其绣制的精巧，针脚的细密，丝线的搭配，图案的美丽，都可以看得出一个姑娘的智慧和手艺以及管家理财的功夫，同时，也可作为花腰姑娘炫耀和骄傲的资本。绣出的花腰带越漂亮，标志着姑娘越秀丽。可见这一条“花腰带”负载着姑娘千重万叠的真诚情思和一生一世的追求祈愿，折射出花腰姑娘对人生意义的诠释和对美好幸福的向往。 

 

　　从北京回来的火车上，同事问我可了解到花腰带的趣事。我说这趟北京之行，我已经走进了你的情歌里，走进了花腰彝最本真朴实的爱情观念和最简单幸福的生活乐趣中。当然，我更加懂得了同事写这首情歌的内涵和所要表达的情感。因为，我们都想追寻一种男女之间最朴素真挚的情感。愿天底下的姑娘都能像我们的花腰彝姑娘一样，简单质朴、真爱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