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讲习所请来数十位著名作家和诗人,担任第二期学员的授课老师和助教。据邓友梅回忆,曹禺先生讲课非常认真,也非常谦虚,经常征求大家听课后的反应。有一回问到邓友梅,邓说您讲课很精彩,很长知识,听您的课比看您的戏还有意思,可就是写作时用不上,大家更想多学点对写作有用的诀窍。曹禺诙谐地说:“作家写作的窍门没多少,几句话就讲完,你们规定一堂课讲两个小时,只好讲点有趣的废话了。”邓友梅说,您能不能把那几句话告诉我呢?曹禺说:“那好说,其实就一句话,想写什么读什么。想学写剧本,就背上三个剧本,背得滚瓜烂熟,背熟了再写,就跟没读过时不一样了。为什么这样,我也说不清,可一定管用。”</p>
曹禺的这一段话,可以说是他最真切、最实在、最朴素、最直白的写作经验的表达,因为是与邓友梅的私人谈话,所以也就没有理论色彩,这样才更接近真实。那些“有趣的废话”在课堂上都讲了,私下里,若再不把“管用的真话”告诉学员,就太对不起人家的信任了。这“管用的真话”其实就是写作的诀窍。</p>
曹禺的创作起点高,后继力强,一发而不可收。《雷雨》一炮打响,接着就有《日出》、《原野》、《北京人》、《家》等多部经典剧作被搬上舞台,成为中国戏剧史上熠熠闪光的一串明珠。曹禺的艺术创造力为什么如此旺盛呢?
曹禺与戏剧结缘自童年始。他的继母薛咏南是个戏迷,他从三岁起就跟着姆妈跑遍了天津的戏院,坐在姆妈怀里津津有味地看戏,回来后,还要姆妈再讲一遍。就这样,大戏迷带出了个小戏迷。曹禺自己讲,家里有一部《戏考》,他读得很熟,一折一折的京戏,读起来很有味道。他的中学是在南开上的。他参加了由张彭春领导的南开新剧团,不但演戏,还读剧本。1929年,张彭春送他一套英文版的《易卜生全集》,他借助字典通读了一遍,原汁原味地体会了易卜生话剧的奥妙。进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后,他自言并没有认真上过课,而是把全部时间用来读剧本和长篇小说。这期间,他广泛涉猎了希腊悲剧以及莎士比亚、奥尼尔、契诃夫等人的作品。由此我们不难看出,曹禺在写作《雷雨》前,看、演、读的剧本是何等的多,而且古今中外无所不包。所以他才说,写作的诀窍其实就一句话:想写什么读什么。</p>
至于这诀窍为什么管用,曹禺没有回答,只是用“我也说不清楚”一语带过。从曹禺戏剧创作的实践看,他说不清楚的问题,我们却看得十分清楚。他青少年时期对戏剧作家和作品的广泛了解,使他对戏剧(主要是话剧)这一艺术形式的要素构成,即人物、结构、语言、矛盾冲突、情节发展等,已烂熟于心。他可以背出几十出戏剧,可以出演各类人物。如此丰厚的戏剧艺术积累,一旦获得生活的启示、灵感的召唤,便化作笔下的《雷雨》,接着就是《日出》,如同肥沃的田,庄稼一茬茬收获而地力不减。</p>
曹禺的写作诀窍还有一句潜台词他没有说,那就是“想写什么不必专读什么”。据来新夏《悼曹禺》一文,曹禺“读书范围很广。他八岁阅读红楼后,又相继读了《水浒》、《三国》、《镜花缘》、《聊斋》和《老残游记》等古典文学名著,以及《春秋》、《左传》、《史记》等史学名著和鲁迅、李大钊等人的文学作品。他还涉猎了西方哲学大师柏拉图、叔本华、尼采的哲学著作”。可见,曹禺的写作诀窍,是以丰厚的文学知识、历史知识和哲学知识为依托才管用的。这一点,初学写作者不可忽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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