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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影:能做梦的人不能说不幸运

2013-01-28 14:55:18 作者:阳化杰 来源: 浏览次数:0 网友评论 0

虹影:能做梦的人不能说不幸运

 

 

日前,著名作家虹影出版了她的最新作品《好儿女花》,和她的小说作品屡屡引发争议一样,她的情感生活也颇引人注目,最近虹影应邀在北大未名讲坛上发表演讲,以下为演讲摘要。

关于我的各种传言,不论是在网上还是坊间,似乎特别多,往我头上加的各种称号也特别多,比如什么“女性主义的代表人物”啊,什么“最受争议的女作家”啊,这些还都是比较好听一点的。不太好听的,恐怕就是,这个女人就是会写几个字。然后就是,她怎么就成功了呢,不就是从东睡到西吗?她现在回到了中国,从西又睡到了东。这句话其实对我是很特别的奖励。“睡”的路程是很漫长的,从东半球睡到西半球,你想想得要睡多少人啊?成千上万呐!肯定是睡不过来的,我哪有那么多时间?若我成天就只管睡觉,哪有什么时间写字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所有这些关于我的糟透了的说法,关注我的人,肯定都还是清楚的,不会有用。但流言可怕,总会让不关注我的人上当,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过对于我来说,我真的不在意,而且我也无所谓。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我曾经有过那样一个童年———我的母亲因为我这非婚女儿身份,脸上便刻着红字,而对我来说,便是与生俱来的耻辱。

在我成长的那个地方,重庆长江南岸的那个地区,所有人都知道我身份秘密,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不喜欢我、大家都那么爱惩罚我、给我起那么多难听的外号。比如他们说,你是那个坏女人的野孩子,那个烂鞋的“丝袜子”、“梭叶子”,是四川话里最难听最难听的话。听多了,习惯了,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书对于我来说是特别大的诱惑,也是唯一可以安慰我的东西。我还发现,写字也是很有意思的。

从小学之后我就开始在一个本子上写字,别的同学都去课间休息去室外玩时,我就在室内拿出本子写。反正同学也不跟我玩,也没有人来妨碍我。我写的东西比较多,比如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观察到的事,还有我的心情。因为看见过很多人因为记了日记而受到了惩罚。本子被人搜走,就成了反革命。

我知道不能全写真的,要写假的。时间不是真的,名字也不是真的,可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写呢?我想到莎士比亚的诗集。那样的形式,没有一个人读得懂。所以我写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文字,一些只有我自己懂得的文字。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初二。

后来,我有十年的时间在路上,我写那些像莎士比亚的诗句,一行一行,越来越成熟,我成为了一个诗人。幸运的是,在打倒四人帮之后,中国迎来了一个艺术黄金时期,那是一个对文学狂热朝拜的时期。那时候,爱情对于我来说已经死去。我不会爱上什么人了,我就是要反叛以前所有的一切,我跳黑灯舞,看上了一个人睡一晚上觉,第二天就拜拜,解放思想解放身体。

我过了江,到了重庆朝天门码头,站在缆车边的石阶上,多年前我生父和我母亲分开的地方,我回过头来可以看到我住过的六号院子,就是我以前生长的地方。我觉得我是爱我生父的,可为什么我没有叫他呢?我觉得我也是爱这个家的,但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那天清晨我哭得特别厉害,我想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我不能一辈子毫无希望地、痛苦地生活着。

这一走,我走了很久,也走了很远,我到了英国。在英国时,我经常回想的都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就是那个破旧的六号院子,想得最多的就是我的母亲、父亲和养父。

再后来,我回到了中国。那么多加诸于我头上的称号,不管是好还是不好,我想皆不准确。我若要为自己再加一个,准确一点的话,应该是:“一个诗人,一个逃亡者,一个中国人。”

不管我写什么样的作品,不管是写上海,写英国,写布拉格,还是写纽约,我写的都是故乡。我写作的任何形式,不管是长篇小说,美食小品,还是诗歌,归根结底我还是一个诗人。我是一个逃亡者,我一直都在逃避自己,想逃离面对的现实,一直都找不到自己的家,所以我无论在什么地方,我永远都是一个逃亡者。无论我是在哪里,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我永远都是一个中国人,我的根在中国。

在我写长篇《好儿女花》结尾时,我做了一个梦:我回到了重庆南岸的老家,我发现我母亲也在那里。我们有很大很大的一套房子。母亲站在窗边对我说,你看,真好,我们把所有的房间都打通了,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住进来。我朝她走去,我发现她不见了,然后再一看,下面的江水里有两只蝌蚪,一只大的,一只小的。小的对大的说,真好,上一世我是你的母亲,这一世,我是你的女儿。然后两只蝌蚪一直往前游啊游,一直游到对岸。小蝌蚪的声音、样子,都像我的母亲。

这个梦真好,能做梦的人不能说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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