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艳丽的服饰和独具特色的背牌
一支箭,射穿姑娘亲手绣制的背牌,了断今生的情意,只待来生再结姻缘……在贵阳花溪区高坡乡,当地苗族自古流传的奇异的“射背牌”习俗,让我们感慨不已。大约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射背牌”的习俗渐渐消退,只是作为一种民族文化继续保存下来……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绕了许久,到了山顶,只见远远近近群山连绵,都在此山脚下,不禁体会到“一览众山小”的气势,这就到了距贵阳50公里的高坡苗族乡。
从乡政府继续前行10公里,到了高坡与龙里、惠水交界的甲定村。高坡文化站负责人罗廷开在这里为我们安排了“射背牌”表演。
由于正值农忙季节,能为我们表演的人不多,在我们赶到村里时,几位女子正在一丝不苟地做着表演前的准备——穿盛装。
平时只感到苗族盛装的艳丽多彩,亲眼见到她们着装的过程,才知道这份华丽是如何造就的。仅是包头帕,就花去了两个小时:一条长约3丈的靛蓝粗布,被姑娘们精心缠绕成船形的头饰;穿上黑色的百褶裙后,自裙腰扎上五颜六色的绸带和刺绣花带;上装更是精细:衣襟、袖口都以挑花图案装饰,还要披上鲜艳的挑花披肩。而她们的服饰中最特别的是黄色的背牌,它长约一米,宽约60公分,中间开岔,穿戴时由头顶自上而下,分别罩于前胸和后背,上面的图案呈规则的几何图形。姑娘们告诉我,高坡的苗族又称“背牌苗”,背牌上的图案代表的是大印——传说背牌苗的祖先在春秋时期是楚国掌印官,千百年后的子孙为传承祖先的荣耀,就将印绣在背牌上,世世代代沿袭下去。
言谈间,不知不觉3个多小时过去了,姑娘们最后在头帕上缀以五颜六色的绸花装点,整个着装终于完毕,这是我所见过的耗时最长的着装了。
几位后生吹响了芦笙,踏着这欢快的节奏,姑娘们跳起了芦笙舞,拉开了“射背牌”的序幕。
罗廷开告诉我,四月八“射背牌”是高坡苗族独有的传统习俗,这一习俗自苗族迁徙至高坡便有之,至今已有600余年历史。
听罗廷开介绍,在过去,苗族一些有情男女,因为各自早已订有“娃娃亲”或是其他原因不能结为夫妻,这对男女便要邀约在“四月八”射背牌,向天地、族人表明二人的情深意笃与无奈。但同时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婚礼,它意味着今生不能成一家,来生再来做夫妻。这既是对有情人情感的证明,也是最后的告别仪式。男女双方在射过背牌后,便各奔自己的生活,今生今世不能再往来。
随着社会的发展,高坡苗族青年表达情爱的形式已多样而公开,恋爱逐渐自由、自主,有情人再也无需等待来世,今生今世就可以自由婚姻。大约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射背牌”的习俗渐渐消退,只是作为一种民族文化继续保存,在每年的“四月八”或是旅游、重大节庆活动中进行表演。
在高坡苗族中,“射背牌”的“四月八”不一定是农历四月初八,在云顶片区“射背牌”日为农历四月中第一个“亥”日,在甲定片区“射背牌”日为农历四月中的第一个逢“巳”日。
在这几位苗族青年的表演中,跳罢芦笙舞,姑娘便将亲自刺绣的黄背牌,赠送后生,让其以箭射穿,然后姑娘再对着后生衫衣左下方射箭,表明今生的情缘就此了结。
罗廷开说,这个表演比起正式的“射背牌”,简化了许多,正式的“射背牌”是“四月八”的活动高潮。特别在过去,男女双方决定射背牌后,正月十六那天,姑娘要请后生吃春酒,然后送后生一双银耳环作为射背牌的决定,也就是把射背牌的信息传递到后生家。“四月八”前十三天,姑娘以射背牌的名义请人陪伴到后生家喝酒,双方伙伴亲友聚于男方寨上,吹芦笙,唱歌,通宵达旦。唱歌内容有背牌歌、桌凳歌、碗筷歌、酒肉歌、答谢歌等等。男方家庭为整个活动杀猪备酒,凡来参加庆贺及邀请来的宾客,均要入席就餐。
“四月八”前三天,后生就把弓及箭制作好,前一天,姑娘把一条用旧的背牌给后生作试靶,同时赠送花手帕,花领牌。
“四月八”当天,早餐过后,人们涌向高坡场。女方由年长力强的中年妇女背着靶版前往马郎坡,双方父母亦随同前往。应邀约要射的姑娘的背牌置于中心,寨上家族中姊妹们的背牌放在四周作为陪衬,少则三四十条,多的上百条,整整齐齐地固定在一块块门板上。活动仪式由寨主主持,寨主宣布射背牌开始,男女各向天上空放三箭,此后,后生向靶版中心的背牌放三箭,姑娘对着后生衫衣左下方放三箭。之后,激动的姑娘放声高唱背牌歌,芦笙、唢呐,长号一齐鸣响,男女青年跳起芦笙舞,寓意一对青年的情深意笃。
看着眼前这几位姑娘小伙的表情,始终带着“表演”的轻松和欢乐,不由想起久远的过去,他们的祖辈,当年箭穿背牌时,那颗心是否也如同被穿透一般疼?
罗廷开说起了自己伯公的故事:伯公年轻时曾与寨上一位姑娘情投意合,无奈他自小就由父母将他与另一位女子订了亲,在与自己真正倾心爱慕的姑娘“射背牌”之后,伯公将射过的背牌珍藏了几十年,每每与后辈说起当年“射背牌”的情景时流露出无尽的伤感。伯公在八十多岁去世,家人按“射背牌”的风俗,将背牌放在已入棺的伯公枕边,祝愿伯公来生幸福美满。
罗廷开说,在高坡,与伯公同时代的很多老人都经历了这样的悲剧,寨子里其他老人说起同样的故事时常常禁不住泪流满面。
听了罗廷开的讲述,我不由为生活在现代社会的苗族青年而庆幸。祖辈曾经的悲剧早已不在他们身上重演,“射背牌”的风俗,也因此渐渐演变成节日里一个欢乐的活动,只是在活动的背后,那些曾经的往事为高坡的历史、苗族的文化增添了几分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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